第二章 惜英雄八拜成交
书名:风云隐星堂 作者:台烽 本章字数:5367字 发布时间:2021-06-02

柴荣本有此意,今见司马长缨手段了得而又温文有礼,马乘风又生得如此英雄人物,心下欢喜非常!故不等颉跌表态便欣然应允。

其实那颉跌乃是个真生意人,无利不来,见风使舵是惯了的!本又见不得这江湖中来往,便有心不去,可柴荣已然应允,自己又不好推辞,也只好随着一同上楼了。

上得楼来,进入雅间,四人分宾主坐定。初次相识,大家不免相互寒暄客套了几句。司马长缨便吩咐店小二,把之前的酒菜撤下,再速速置办一桌酒席来。

少时,酒菜齐备,四人推杯换盏,吃喝谈笑。尤其司马长缨与柴荣二人更觉投契!竟一句也不提药行与茶路的生意经,尽说些古往今来,大将名相的风云故事,再就是些叱咤江湖武林名侠的铁血传奇!

颉跌老伯偶然说起一些贩茶走货之事,似乎也引不起那三人多大兴致!且那个大块头马乘风,还时不时地用那铜铃一样的眼睛盯上他几眼!弄得老颉跌及不自在!

于是越发无趣,便嘱咐柴荣道:“我观你与司马少侠今日相见颇得欢悦,甚是难得!然我心下惦记货栈之事,须得早回。望贤侄在此尽欢之后,也回去帮我验看才是。”言毕起身告辞。司马长缨并不强留。

三人起身,将颉跌送至酒家门口。颉跌骑上来时之马自去了,三人才又回到楼上雅座之中。

酒席之上,那“干娘”酒已经下了四壶,马乘风声振屋瓦叫道:“小二,再烫三壶酒来!”小二哪敢怠慢!滚地龙一般又烫了三壶端来!三人边饮边谈。

司马长缨道:“柴公子之武功好生了得!方才那惊马突至,力道何止千斤!然柴兄以一双肉掌,转瞬之间,便将这千斤之力轻易化去,真是举重若轻!这移山掌的功夫,当真使得俊!”

柴荣目光一闪,笑道:“兄台好眼力!只是在下学艺未精,如此微末之技,适足贻笑大方!”

“不然,柴公子以单人之力而搏千斤,危难突至而色不变!如非平素骁勇且功力精深,实难为之!况公子年纪轻轻,已有这般修为,实是让在下钦佩!”司马长缨道。

马乘风听他言语,虽未置评,心下却大不以为然!

柴荣此番并未谦逊,而是话锋一转道:“依在下所见,司马兄武功当胜我十倍!”

“哦?柴兄何以见得?”司马长缨笑问道。

柴荣笑道:“此事显而易见!试想,那惊马突来,马蹄声急!我在楼下尚可听得,司马兄在这楼上,并无许多人客嘈杂,自然也听得真切!而我出手挡马之际,你兄弟二人想必也在这窗口观看,居高临下,故而能将当时情态和我出招部位尽收眼底!这二楼窗口距我等所站之处足足三丈有余!而当那公差出刀之时,司马兄竟在毫无声息之间突然现身,且又瞬时出手制其腕脉,只这轻身功夫已然堪称惊艳!而后,司马兄又以一指之力点击那马儿胸颈大穴……”

说道此处,柴荣稍稍沉吟,接着道:“须知,人、畜虽同为皮毛骨肉血,然经脉、穴位、骨骼、肌理必大有不同!而司马兄仅以指力,转眼之间,便为马儿行血活络!回春妙手自不必说,这等功夫,在下当真闻所未闻!如不是功力精到又认穴奇准,马儿绝不会一跃而起!想当今武林之中,又有几人能做到这种地步呢?”

柴荣这一番见解,句句在理,条理明晰!又态度诚恳,毫不做作!直教司马长缨与马乘风也频频点头。

尤其是马乘风,听到柴荣如此夸赞司马长缨,不由得心中好生得意!顿觉与眼前这个柴公子亲近了许多,那双铜铃眼中喜气洋溢!

司马长缨亦觉柴荣心明眼快,言语不虚,是以表情之中又增了几分欣赏之意!笑言道:“不敢有瞒兄台,当时马蹄之声,我兄弟二人确也听见了,故而急至窗前!本也想制住它,岂料兄台出手更快,已然制服了那畜牲……”

马乘风插话道:“也是你们两个,对那鸟公差礼敬有加!若换了我时,哪有那般闲工夫!早就给他一脚,踢飞了事!”

柴荣见马乘风豪气,更来兴致!接道:“马兄所言不错!若非你家兄长飘然而至,挡在在下身前,我也给他来个“踢飞了事”了!”言罢,三人哈哈大笑,共举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司马长缨如有所思,表情也较之前稍显沉重!柴荣见他如此,便问道:“司马兄何事不快?在下若能援手,必当全力而为!”

司马长缨谢道:“在下只是见柴兄如此英武快意,故而有所感怀,实无他事。”

“不知柴某让司马兄有何所感呢?”柴荣又问道。

司马长缨未曾说话,先发一叹!马乘风一见他如此,便道:“得,又得长篇大论了!我呀,还是喝酒吧!”说着便自斟自饮起来。

司马长缨倒也不在意他,继续道:“适才公差之事,正所谓法理不张,皂吏如狼!方今天下,四分五裂,战祸频频!前者契丹耶律德光率军南下,兵锋直指汴梁!百姓流离失所,四野白骨成堆!然朝廷权贵只求享乐,于是一味横征暴敛!各地官员、豪强,也只图一时安逸!更想尽办法,巧立名目,以诸多苛捐杂税盘剥百姓!以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依在下看来,那些人便如同人身上的跳蚤、虱虫!只知吸血自肥!却不知百姓早已不堪重负!然战事一起,百姓又遭横祸!人人命如倒悬,朝不虑夕!故四方盗贼蜂起,为恶不断!”

司马长缨凝视着手中酒杯,接着道:“在下曾亲见一名死囚!临刑之前说道,与其饿死,不如铤而走险!纵为官兵所获,也是心甘!他说出此话之时,刽子手正磨刀霍霍,然其神情却颇显安然自得!我便问他何以不惧刀斧?他说道,一家妻儿老小本有六口!或饿死,或冻死,或为豪强逼迫而死,或为乱兵所害!到如今,仅剩自己尚存!作奸犯科,自知国法不容!虽难逃一刀之刑,却比家中那五口人死得痛快多了!且死了,便可得一家团聚,又不用谢那刽子手送他这一程!如此美事,岂得不乐?言罢,向我嘻然而笑!我竟不知何以作答!”

一言至此,柴荣默然!

司马长缨浅酌杯中之酒道:“想我行医习武,也曾一心报国济民!然天下纷乱,朝堂昏昏,终究还是有心无门!今观柴兄也是急公好义之人,英气侠心!然虽而救得几人急难,却终难保百姓得安!似我行医卖药,纵治得一两人肌肤之患,而当今道德崩坏,法乱礼丧,恶人得势!我又怎能医这天下病入膏肓!方才叹息,只为有感于此,在下愚直之言,柴兄幸勿见怪!”

那柴荣本是心存大志之人!见司马长缨这一席话慷慨悲凉!不禁举杯道:“听司马兄方才一言,切中当今之弊!眼光果然犀利,在下必得敬你一杯!”

说罢,二人举酒共下!饮毕,柴荣道:“然在下于此亦有浅见,却不知司马兄可愿一听?”

司马长缨见他此时似已有五分醉意,意兴尤浓!便道:“如此,在下愿闻其详。”

柴荣凛然道:“正如司马兄方才所讲,当今正值乱世!各处豪杰并起,征战无休!黎民生计无望,苦不堪言!而在下观司马兄之言谈举止,当是学过诗书的!岂不知,天下之势,使分而争,合而得平的道理?百姓所以受苦,只因国家纷乱!国家所以纷乱,实因各地豪强分立,相互征伐所致!是以举国有倾覆之危,周边又强敌环伺为患!正如一群饿狼窥视羔羊!而朝廷骄奢淫靡,昏聩不堪!朝令夕改,无义无信!大小官员皆全躯保妻子之臣,蝇营狗苟!唯知阿谀媚上,只顾中饱私囊!如此安能长久?”

说到此处,柴荣鹰眉一轩,语声陡转道:“石敬瑭认贼作父,已成千古奇耻!石重贵虽有蛮勇却实无大志,我料其必败!故此正是英雄用武之时!他日,必得一人,挟鬼神之威,以雷霆之势,扫清宇内,一统河山!使八方妖魔震恐,令化外蛮夷侧目!唯得如此,方可救万民于水火,拯国势于危难!而你我之辈,切不可长吁短叹,怨天尤人!须知,为男儿者,堂堂七尺,立于天地之间!当此乱世,自当奋起而为,替天行道,以求名垂青史!纵粉身碎骨,马革裹尸,又何惧哉!有道是‘天生我材必有用!’你我正当发愤图强,切不可妄自菲薄!再者,人活一世,可有几个寿过百年?在下虽不图宦达,确存宏愿!有朝一日,得展胸中抱负,教天下平靖!使居者有屋,耕者有田!患者得医,死者得墓,使君子得尊严!必如此,可不枉为丈夫,方得遂平生之志也!”

司马长缨端肃凝神听柴荣一气说完,心下暗暗吃惊!心道此人志向高远,胸襟广大!说出话来据理而论,铿锵有力!年纪虽轻,却已能勘破这层道理,我不如他!

且看他目光炯炯,神色坚定,仿佛眼前便是天下!而他便在这杯酒谈笑之间,指点江山!这份英豪大气,更加让人钦佩!

这会儿,马乘风居然也忘了喝酒!突然,他竟拍案而起!大声赞道:“好!柴兄说得好!”

柴荣和司马长缨俱被他吓了一跳!

马乘风又道:“我虽是听不大懂你们那些文绉绉的话,可大致意思还是明白的!”柴荣喜道:“看来马兄也有同感?”司马长缨劝他道:“二弟,不可乱讲!”

马乘风却一本正经地道:“我可不乱讲!柴兄是说,现在这个年头虽不好,咱却也得大干一番!绝不能像石敬瑭父子那样,甘做蛮夷儿孙!否则就对不起爷娘给咱的这幅身板了!这话,听着痛快!”

柴荣笑道:“不曾想,我二人絮叨了这许多,却远不及马兄之言来的直白!”

司马长缨起身道:“柴兄俯视当今,志在天下!眼下虽言国势,心中实存黎民!好个‘居者有屋,耕者有田’好个‘患者得医,死者得墓,’好个‘君子得尊严!’无仁德之心,断不会有这等明言精论!在下不及!柴兄当街制马之时,在下便感钦佩!与兄交谈至今更觉意气相投!故不揣冒昧有心与柴兄结桃园之好,不知钧意可愿俯就?”

柴荣闻言大喜!忙道:“司马兄文武双全,乃是人中龙凤!今日得识,大喜过望!更蒙不弃,垂青于我,实是三生有幸!我岂有不从之理!”

司马长缨亦喜道:“若如此,当浮一大白!”言毕,三人大笑,举杯同饮!

马乘风遂唤小二速速制齐香烛神案!店家闻得此事,更愿喜气均沾!是以请过三人示下之后,片刻之间,便在那酒家楼上,面南凭窗摆下天地神位!

司马长缨、柴荣二人整肃衣冠,一同叩拜,行结义之礼!马乘风也喜滋滋地站在香案之前,为他二人见证。

论及年齿,方知原来二人同龄,俱是大梁贞明七年生人,如今都是二十三岁!只是柴荣生于十月二十七日,而司马长缨生于冬月初八。柴荣长于司马长缨为兄,故而安坐正位,受司马长缨之礼。

礼毕,柴荣忙将司马长缨扶起。马乘风早已倒满三大碗酒,三人意气风发,相视大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而后同回席间,畅叙兄弟之情,不亦乐乎!

这三人谈说古今,纵论英豪,从午时直到申时!倍感相见恨晚,丝毫不生倦意!不觉窗外日影已经渐渐西斜。

柴荣忽然想起颉跌老伯去时嘱咐,心下思量:“颉跌本是父亲至交,自随他来往贩茶,并无轻慢之处。虽也是钻营重利之人,我却未可怠惰事之,以免其心生怨怼才是。”

有念及此,便对司马长缨及马乘风道:“我柴荣出身微末,一介布衣,本是无才无德之辈,只随家父好友经商贩茶,以周家资!今日天幸,得遇二位兄弟,更与长缨义结金兰,此事足慰平生!”

司马长缨道:“兄长之才文韬武略,能与兄长结拜,亦弟之幸也!”柴荣起身道:“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心中纵有千般不舍,也终须一别!颉跌世伯待我恩礼有加,我既随其左右,也必当以其事为重!”

司马长缨与马乘风也起身道:“兄长之言甚是!我等与兄长相交,受益匪浅!虽欲促膝长谈,然兄长信义为重,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

于是,三人一同步下阁楼,穿过大堂,来在酒家门口,互道珍重,就此作别!

时微风拂柳,日影偏西。司马长缨望着柴荣背影渐行渐远,眼中仍充满敬佩之情!

马乘风笑道:““移山掌”,使出来当有移山填海之势!若我用时,那马儿该向右飞出两丈才对!这个柴荣,武功虽说一般,可说的话却尽是些大道理,兄长可是动心了?”

司马长缨怅然道:“我观此人侠义勇武,本想将他收归堂下!然观其言语做派,始知其意不在江湖!但如此志士,愚兄心实难舍,故而与之结拜,以慰惺惺之心!”

又对马乘风道:“此人纵论天下,其志非小,久必非池中之物!他日若得其时,必当搅动风云,一飞冲天!你我今日能与之相识,虽则缘分使然,也难说不是冥冥之中注定,或许他便是日后助我等实现宏愿的关键之人!”

马乘风笑道:“大哥今日这是怎么了?也信起这什么时啊命啊的算命先生的说法来了?你可是从来都不喜这些东西的!”司马长缨笑而不答。

马乘风道:“我看今日如此高兴,不如再叫他两大坛酒,你我痛饮一场!”说着,便要再叫店家!

司马长缨忙拦住他道:“二弟不可!你难道忘了我等来这荆州城所为何事吗?”马乘风脸上微微一红,笑道:“哪里忘了,我这是逗你呢,你竟看不出来!”司马长缨听了佯怒道:“若你再贪酒误事,我必告知张先生,看他如何惩治与你!”

马乘风嗔道:“大哥休要提那倔老头,上次他罚我给堂中伙房钓一百条活鱼!害得我起早贪黑的,在湖边蹲了两个多月!搞得我到现在见了鱼就想吐!”

司马长缨大笑道:“依我看,还必得那老头才能治你!”随叫小二撤去酒席,端来茶水。二人复回阁楼之上。

司马长缨坐于窗前,静静地看着斜对街,石府大门前。

给石老爷贺寿之人仍旧络绎不绝,府中杂役人等仍在不断迎来送往,应接不暇!

司马长缨面色渐沉,问道:“事情安排得如何了?”马乘风回道:“已如之前计议,铺排妥当!石府正门、后门、角门以及暗道出口俱已被我盯死,只等大哥令下!”

司马长缨又问道:“你来荆州,破军堂中,着何人留守?”马乘风道:“我来之前,已经吩咐刘心,叫他留意各方动静,好生看守本堂!”

司马长缨听了,眉头稍缓道:“刘心此人,人如其名!事事在意,处处留心!什么风吹草动到了他那,都必要查个水落石出!你身边是得有这么个人,我才放心。当初,将他自天璇堂遣往你处,我便是出于此心!”

马乘风嘿嘿笑道:“我就知道,还是大哥为我想的周全!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司马长缨道:“那几个人贩子,现在何处?”

马乘风回道:“早已按大哥的吩咐,将他们安置在僻静之所!”司马长缨点头道:“一定好生看押,不得有失!”

马乘风似乎有些不耐烦地道:“大哥放心就是!那地方,我亲自看过,管保无事!”

司马长缨端起茶盏,静静地看着石府大门道:“现下,你我只做一件事——静待天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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