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蔽了物理追踪的威胁，如同暂时堵住了堤坝上一个已知的管涌，但顾清风提出的“天眼”系统监控的可能性，让这暂时的安全显得脆弱不堪。无形的数据洪流依旧可能从任何方向将他们淹没。时间，成了最奢侈也最紧迫的资源。核心的突破口，依旧在那把被称为“钥匙”的匕首，以及昏迷不醒的“信天翁”身上。匕首本身沉默无言，那个残缺的符号像一个永恒的谜题。而“信天翁”的大脑，则是一座可能蕴藏着所有答案，却暂时封闭的宝库。顾清风再次检查了“信天翁”的状况。生命体征在药物和设备的支持下趋于稳定，但脑电波活动依旧微弱且混乱，显示他的意识仍深处迷雾之中，不知归期。“常规等待太被动了。”顾清风看着监护仪上起伏的波形，语气决断，“我们需要尝试主动干预，看能否唤醒他的一些表层记忆，尤其是关于‘钥匙’和‘影子’的关键信息。”陈默心中一凛：“强行唤醒？风险有多大？”“不是药物或电刺激那种粗暴的方式。”顾清风走到他带来的那个金属箱前，输入密码，从最底层取出了一个扁平的、约A4纸大小的黑色金属盒，表面没有任何按钮或接口，只有几个极细微的指示灯孔洞。“这是你父亲当年参与设计的原型机之一——‘深层意识共鸣仪’。它通过发射特定频率的调和波，尝试与被试者的脑波产生微弱共振，理论上可以刺激海马体及相关记忆区域，引导出一些碎片化的记忆画面或感觉，类似于……引导梦境。”父亲设计的？陈默的目光落在那个看似不起眼的黑盒子上，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父亲的身影在他心中越发神秘，不仅是一个探索者，似乎还涉足了如此前沿的神经科技领域。“但这只是原型机，从未进行过完整的人体临床试验，稳定性未知，副作用也不明确。”顾清风的声音带着警示，“可能会成功引导出关键记忆，也可能引发精神创伤、记忆错乱，甚至……脑死亡。”风险与机遇并存。这是赌博，用“信天翁”可能残存的意识和他们急需的情报作为赌注。陈默看向床上那个为了传递匕首而奄奄一息的男人。他想起了雨夜中那双充满恳求与绝望的眼睛。如果“信天翁”此刻清醒，他会如何选择？答案几乎是肯定的。“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陈默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需要我做什么？”顾清风将共鸣仪放置在床头柜上，连接好电源和一个类似脑电帽、但电极更加密集复杂的头戴设备。他小心地将设备戴在“信天翁”的头上，调整好电极位置。“我需要你作为观察者和稳定锚。”顾清风一边调试着设备参数，一边解释，“我会操作仪器，尝试引导。过程中，他的生理指标可能会剧烈波动，你需要确保生命维持系统正常工作。同时，注意观察他的任何细微反应——眼球运动、面部表情、肢体抽搐，甚至是无意识的呓语。任何信息都可能至关重要。”陈默点头，站到床的另一侧，目光紧紧锁定“信天翁”和旁边的监护屏幕。顾清风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金属盒侧面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感应区。设备发出极其低沉的嗡鸣，指示灯由绿转黄，开始缓慢闪烁。他谨慎地调节着旋钮，屏幕上显示出复杂的脑波频谱图，原本杂乱无章的波形开始出现细微的、被引导的同步迹象。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室内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小声响和三人轻重不一的呼吸声。起初，“信天翁”没有任何变化。但几分钟后，陈默注意到，他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球开始出现快速而不规则的转动，这是进入快速眼动睡眠（REM）的典型特征，通常与梦境相关。紧接着，他的眉头开始紧锁，面部肌肉微微抽搐，嘴唇无声地开合，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监护仪上，他的心率开始升高，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有反应了。”陈默低声道，同时调整了一下输液的流速。顾清风全神贯注地盯着脑波频谱，手指微调着控制旋钮：“他在抵抗……或者说，他的潜意识在保护某些核心区域。我在尝试绕过……”突然，“信天翁”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种被扼住似的、痛苦的嗬嗬声。他干裂的嘴唇剧烈颤抖，几个模糊的音节断断续续地挤了出来：“……远……远道……快……跑……”陈远道！父亲的名字！陈默的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他猛地看向顾清风，后者也同样脸色剧变，但手上的操作依旧稳定。“画面……引导出关联画面！”顾清风低喝道，迅速调整了几个参数。“信天翁”的头开始不安地左右摆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火光……好多……火光……”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塔……黑色的塔……在……在沙漠……”破碎的词语，伴随着强烈的情绪波动，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黑色的塔？沙漠？陈默努力将这些碎片与已知信息联系，却毫无头绪。就在这时，“信天翁”的呼吸骤然停止了一瞬，随即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睛虽然依旧紧闭，但整个面部却呈现出一种极致的惊骇，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东西。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而清晰：“……眼睛！！无数的眼睛……在门后面！！不能开……绝对不能……”话音未落，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击中，身体剧烈地一弹，随即软了下去，所有的生理指标瞬间跌入危险区域！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脑波过载！强制中断！”顾清风毫不犹豫地切断了共鸣仪的电源，迅速上前检查“信天翁”的状况。陈默也立刻配合，进行紧急的医疗处置。一阵忙碌之后，“信天翁”的生命体征才勉强被重新稳定下来，但比之前更加虚弱，脑电波活动也变得近乎一条直线。尝试被迫终止。顾清风的脸色有些苍白，不仅仅是由于刚才的紧张操作，更是因为“信天翁”最后喊出的那句话。“眼睛……在门后面……”他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和你父亲当年的推测……部分吻合。他始终认为，‘阙界之门’的背后，并非单纯的能源或知识，而是存在着某种……‘观察者’。”陈默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父亲的研究，似乎指向了远超人类理解的、令人不寒而栗的领域。“信天翁”提到的“黑色的塔”和“沙漠”，是“阙界之门”可能的位置线索吗？还是他记忆中另一个关键的场景？这次冒险的尝试，虽然未能得到完整的信息，甚至险些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但却抛出了几个更加惊人且关键的碎片：1. “信天翁”认识父亲陈远道，并且很可能亲眼目睹过与父亲相关的危险事件（火光，快跑）。2. “阙界之门”可能与一个位于沙漠的“黑色塔”有关。3. 门的背后，可能存在被称为“眼睛”的、极具威胁性的未知实体。信息依旧残缺，但指向性变得更加明确，也更加……骇人。陈默看着床上再度陷入深度昏迷的“信天翁”，又看了看被放在一旁的那把古朴匕首。这把“钥匙”所要开启的，究竟是希望之地，还是绝望深渊？父亲追寻的真相，似乎比想象的更加黑暗。而他们，正沿着父亲走过的路，一步步迈向那未知的、仿佛被无数眼睛凝视着的恐怖之门。夜色更深，公寓内的空气，因为刚刚窥探到的可怕碎片，而变得无比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