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安全点位于一栋高层公寓的中层,视野开阔,能观察到多个方向的动静。相比之前那个老旧的“安全屋”,这里更像一个设施齐全的正常住宅,只是所有物品都崭新得缺乏生活气息,显然是顾清风名下另一个极少启用的据点。将依旧昏迷的“信天翁”妥善安置在次卧,连接好生命监护设备后,陈默和顾清风甚至来不及喘息,便立刻投入到对那辆灰色轿车的检查中。“影子”能如此精准地找到第一个安全屋,绝非偶然。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们的交通工具已经被标记。客厅中央,轿车钥匙、陈默的手机以及那个黑色运动包(匕首已取出)被分别放置在铺着白布的茶几上。顾清风从一个带来的金属工具箱里,取出了几件造型精巧、闪烁着信号灯的电子设备。“先从最常规的开始。”顾清风拿起一个巴掌大、带有伸缩天线的频谱分析仪,接通电源。细微的嗡鸣声中,指示灯开始规律闪烁。他首先将天线靠近轿车钥匙,缓慢移动。分析仪的屏幕上,波形平稳,没有出现异常的能量峰值或特定频段的信号辐射。“钥匙干净。”顾清风言简意赅。接着是陈默的手机。顾清风的操作更加仔细,不仅用频谱仪扫描,还将其连接到一个特制的接口上,运行了一段快速诊断程序。屏幕上一连串代码飞速滚动。“手机也干净,底层系统没有发现植入式木马或追踪程序。”顾清风拔掉连接线,目光投向最后的黑色运动包。这个包跟随陈默从诊所到第一个安全屋,接触过匕首,接触过“信天翁”,也接触过安全屋内的环境。频谱仪的天线刚一靠近运动包,屏幕上平稳的波形瞬间出现了剧烈的、高频率的跳动!一个尖锐的峰值在某个非常用频段上持续亮起,发出几乎听不见但确实存在的信号辐射!“找到了。”顾清风眼神一凛。陈默凑近,看着那不断跳动的信号峰值,脸色阴沉。果然!顾清风换了一个更精密的、如同手持显微镜般的探测器,前端带有极细的探针。他示意陈默将运动包内的东西全部取出,然后开始对背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面料,每一条缝线进行地毯式扫描。探针划过背包底部一个不起眼的、用于加固的皮革补丁边缘时,探测器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嘀”声,屏幕上一个红点急促闪烁。“在这里。”顾清风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皮革补丁边缘致密的缝线,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进行眼科手术。在两层皮革的夹层深处,他镊出了一颗比米粒还要细小、薄如蝉翼的银色金属片。它没有任何外露的接口或电池,仿佛只是一片无意间落入的装饰亮片。但在探测器的扫描下,它正持续不断地向外散发着那个独特的信号。“无源射频标签,”顾清风将这片“小东西”放在一个特制的金属屏蔽盒中,合上盖子,频谱仪屏幕上的信号峰值瞬间消失。他语气带着一丝凝重,“利用特定频率的扫描信号激活,反射回携带自身编码的信息。功耗极低,寿命极长,难以被常规手段检测。‘影子’的技术储备,比几年前又进步了。”陈默看着那个被关进“笼子”的追踪器,后背渗出一丝寒意。这东西是什么时候被放进去的?是在诊所?还是在第一个安全屋?亦或是……更早?对方如同附骨之疽,无孔不入。“车呢?”他问道。既然包被标记了,车很可能也被动了手脚。两人立刻下楼,来到地下停车场。顾清风使用同样的设备,对灰色轿车进行了更为彻底的扫描。结果在预料之中。一个同样型号的无源射频标签,被巧妙地吸附在右后轮毂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凹槽里。处理掉车上的追踪器,顾清风的眉头却并未舒展。“两个追踪器,意味着对方至少从两个不同的节点锁定了我们。但这解释不了第一个安全屋的暴露速度。”他看向陈默,“在你接到‘信天翁’之前,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或物?或者,你的诊所,近期有无异常?”陈默仔细回想雨夜之前几天的情形。问诊,配药,看书,一切如常。唯一的异常,就是那个雨夜本身。“没有。”他肯定地回答,“除非……‘信天翁’身上还有我们没发现的。”两人返回公寓,再次对昏迷的“信天翁”进行了更细致的检查,甚至动用了便携式X光机扫描了他的骨骼和体内,除了旧伤,并未发现任何植入性的追踪装置。线索似乎断了。“还有一种可能,”顾清风沉吟道,目光锐利地扫过客厅,“他们并非只依赖物理追踪。大数据分析,人脸识别,交通监控网络……如果‘影子’的触手真的能深入到那种程度,他们完全可以通过城市的‘天眼’系统,结合你诊所的位置和‘信天翁’最后出现的大致区域,进行交叉比对和轨迹预测,逐步缩小范围,最终定位到第一个安全屋。”这个推测让陈默感到一阵窒息。如果对手真的拥有调动如此庞大社会监控资源的权力,那他们几乎无所遁形。现代科技编织的巨网,比任何单一的追踪器都要可怕得多。“我们必须假设最坏的情况。”陈默的声音低沉,“他们可能已经掌握了我们相当多的信息,包括我的容貌,甚至可能……你的。”顾清风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已料到。“所以,常规的隐匿手段效果有限。我们需要反其道而行。”他走到窗边,俯瞰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和远处璀璨的城市中心。“‘影子’习惯于在暗处行动,利用信息不对称制造恐惧和控制。他们像真正的影子,畏惧强光。”顾清风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一种陈默许久未见的、近乎狂热的计算光芒,“如果我们无法彻底隐藏,那就让水变得更浑。让他们不确定哪些是真实,哪些是假象;让他们疲于奔命,无法集中力量。”“你的意思是?”“主动出击,制造混乱。”顾清风语气平静,却带着金石之音,“利用我们手中的‘钥匙’作为诱饵,抛出几个足够逼真的虚假目标和信息,牵引‘影子’的注意力。同时,我们需要尽快从‘信天翁’这里得到关于‘信天翁’(指代接收匕首的人)和‘阙界之门’的确切信息。只有掌握了核心情报,我们才能变被动为主动。”他走到次卧门口,看着床上依靠仪器维持生命的男人。“在他醒来之前,我们需要为他,也为我们自己,争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陈默沉默着。师父的计划大胆而冒险,如同在悬崖边缘行走。但这似乎是目前打破僵局、争取主动的唯一方法。他走到茶几旁,拿起那把古朴的匕首。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这把“钥匙”,不仅引来了追杀,也可能成为破局的关键。他抬起眼,目光与顾清风交汇。“具体怎么做?”夜色深沉,城市依旧在运转。而在这一方不起眼的公寓内,一场针对庞大阴影的反击计划,开始悄然酝酿。追踪与反追踪,猎杀与反猎杀,在这无声的战场上,激烈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