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即将提前出现的大屠杀
万历三年正月，李铭走进书房，屋内已有两个面容黝黑的男子等候多时，见李铭如此年轻，二人皆感诧异。
“还不快拜见公子？”齐二郎轻咳一声提醒道。
年长些的男子赶忙向李铭磕头，自报姓名刘学升，还拉着身旁更显拘谨的年轻人一同行礼，那年轻人结巴着说自己叫许可正，也向李铭拜了下去。
李铭微笑着虚扶了一下，撩起袍子下摆坐下，说道：“抱歉，事务繁忙，直到现在才得以相见。”
刘学升连忙恭维道：“公子言重了，您的大名在吕宋早已传开，今日能见到您，真是三生有幸。”他显然是华侨中与国内联系紧密的那种人，马屁拍得十分娴熟。
原来，他是齐二郎的远亲，祖父辈就已迁居南洋，在吕宋国定居长达一个甲子，然而刘家在潮州势力庞大，所以两家一直往来密切。
刘学升这一房靠着本家势力，从事东洋贸易，由此发了家，在吕宋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顺风顺水，还当上了当地华侨商会的副会长。
“这位许老弟啊，就是当年吕宋总督许柴佬留在吕宋的后人呐！”刘学升急着邀功，赶忙说道。
“好哇，太好了！真是苍天有眼，忠良之后啊！”李公子一听，高兴得直拍齐二郎的大腿。
话说这许柴佬到底是何许人呢？这事儿啊，就像孩子没了娘，说来可就话长了……
那是永乐三年的时候，也就是差不多170年前，郑和的舰队巡莅到吕宋群岛，当时，许柴佬作为当地华侨里的头面人物，热情款待了天朝的舰队。
后来啊，郑和向永乐皇帝举荐了他，永乐皇帝就封他做了吕宋总督。
这一来，许柴佬手里就掌握了吕宋当地的军事、政务、财政以及文化等大权，一直到永乐二十二年他去世，在这岗位上整整干了20年。
据说在这20年里，许柴佬那叫一个尽职尽责，对上，他忠心耿耿地朝着朝廷；对下，他一心一意为老百姓做事，自己更是亲自带头，兢兢业业，一心扑在治理当地上，把吕宋的文化和经济都带得发展了不少。
可遗憾的是，他这一走，他的子孙后来想着再向朝廷请封的时候，坐在皇位上的已经变成朱瞻基了，不光请封的奏章送出去就跟石沉大海似的，连郑和舰队都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了消息……
在失去祖国作为坚实后盾的情况下，华人政权宛如失去了根基的建筑，摇摇欲坠，难以长久维持，很快，渤泥国凭借自身实力建立起的吕宋苏丹国取而代之。
这吕宋苏丹国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显得极为软弱无能，在几年前，就被势力强大的西班牙殖民者轻而易举地给消灭掉了。
在此之前，李铭出于多方面的综合考量，并没有对这一地区的局势进行直接干预，他只是暗中派人四处探寻，希望可以找到许柴佬的后人，他之所以这样做，是想着倘若能找到，便可以借此制造出一个合适的出兵理由。
其实，所谓寻找许柴佬后人，也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哪怕伪造一个出兵的理由，也未必就不能实现目的，只不过，有个真实存在的理由，总比完全虚构的要稍好一些，当然，这种优势也十分有限。
李铭甚至都没有仔细查验这许可正的身份，便径直向他询问道：“如今吕宋一带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许可正先是偷偷看了一眼刘学升，随后缓缓开口，起初说话还有些磕绊，但渐渐地变得流利起来：
“情况很糟糕……那些红毛鬼简直丧心病狂，到处肆意杀人，他们不仅对手无寸铁的当地土人痛下杀手，就连我们这些汉人同胞也不放过，如今，经过这般屠杀和逃亡，小吕宋地区的人口已经锐减，几乎十不存一了啊。”
李铭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中暗自欣喜，但表面上还是装作十分愤怒的样子，义愤填膺地说道：“什么？我们大明的子民竟然也有伤亡？这实在是让人痛心疾首！”
许可正回想起之前的经历，依旧心有余悸，接着说道：“这帮从东边来的红毛鬼，和西边来的那些人不太一样，他们仿佛被恶魔附身一般，杀人如麻，毫无人性，而且还强行逼迫当地人改信他们所谓的教，要是有人不愿意，就会当场被他们残忍地杀害。”
“没错。”刘学升在旁点头，证实道，“虽然强迫改信主要针对的是信奉天方教的当地土著，我们汉人信仰众多，多一个耶和华本不算什么，但他们发现杀戮过多土著后，为求平衡，便又找借口对汉人下手了。”
李公子闻此，愤然动容：“我们江南集团不是已经照会过他们，严词抗议了吗？胆敢杀害我同胞，我们不仅要断绝贸易，还要血债血偿！”
“正是，幸亏有公子撑腰，他们才没敢像对待土著那样，公然进行屠杀，但暗地里，他们仍可施展手段，只要他们想，总能找到杀人的借口。”刘学升无奈叹息。
“来之前，我听说他们明年要出台一个《排华法案》，打算把我们这些华侨全部遣返回国。”
李铭听得极其认真，那模样让两人深信，他是真的能深切感受到华侨们的痛苦，仿佛感同身受一般。
马尼拉，即小吕宋，虽地理条件良好，但当地南洋土人能力有限，致使岛上物资极度匮乏，如此一来，无论是当地土著还是西班牙人，在日常生活与贸易往来中，都对中国商品有着极大的依赖。
自墨西哥至吕宋的大帆船贸易开启后，西班牙大帆船载重可达四百吨，这些船只源源不断地运来一船船的南美白银，用以高价收购丝绸、生丝、瓷器、漆器以及香料等在海上贸易中备受青睐的热门商品。
在大明海商华侨看来，“东来红毛”所在之地，多铸造花边银钱，然而当地几乎没有什么物产。
从海外驶往广东的船只，装载的大多只是银子，通俗来讲，这些“东来红毛”就像穷得只剩下钱的富豪，相较于“西来红毛”，他们出手更为阔绰。
对于贩运到马尼拉的各种货物，他们从不挑剔，也从不讨价还价，只要是货物，统统都会接纳。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他们在交易时总是钱货两清，当场用现银支付款项，让交易十分顺畅。
而葡萄牙商人则截然不同，他们十分奸诈，在进货时，总是选择挂账的方式，非要等到年底才进行结算，有时候，一旦遇到船只沉没或者遭遇海盗袭击等意外情况，他们就会直接赖账，这种行为实在是无耻至极。
马尼拉迅速发展成为一个重要的国际贸易中心，与位于南海西岸的马六甲形成了相互映衬的局面，这一变化吸引了大量居住在海外的商人和华侨前来定居，使得当地人口从最初的两千多人迅速增长至超过一万人。
相比之下，整个吕宋岛上的西班牙人数量仅有一千多人，还不到华侨总数的十分之一。这种情况让西班牙殖民者感到不安，他们意识到，尽管吕宋岛靠近中国，但对于自己的“新西班牙总督辖区”而言却极为遥远——两地之间相隔约三万公里。
事实上，在另一个时间线中，直到三十年后，西班牙才开始对当地华人实施大规模的排斥甚至暴力行为。
然而，由于李铭的出现及其一系列行动改变了历史进程的方向，使得原本可供参考的历史轨迹变得不再可靠。
据刘学升介绍，起初时，西班牙殖民者主要采取利用华侨的策略，因为维持殖民地城市正常运作需要大量的手工艺人和商人的支持。
但是自隆庆五年起，随着江南集团舰队彻底击败了葡萄牙人在澳门的武装力量之后，局势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桑德大为震惊，虽说他一直觉得葡萄牙根本不配与本国相提，但对葡萄牙海军，他还是挺佩服的。
葡萄牙海军在数量远不及对手的情形下，靠着高超战术与机动优势，始终跟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巧妙周旋，可没想到，竟被明帝国的一支私人舰队给歼灭了！这怎能不让桑德万分忧心——那明朝的正规军，该有多强啊？
西班牙人在攻灭吕宋苏丹国以及吕宋群岛上众多部落时，不止一次听到那些命丧他们刀下的人所诅咒之词：大明的天兵不久便会降临此处，将他们这些红毛鬼统统赶下地狱！
看来，明国的军队被寄予厚望，也不是没道理的，人家确实强大啊……嗯？怎么感觉自己好像绕进去了？
而后，西班牙人又开始担忧起人数是自己十倍之多，且还在持续增加的华侨来，生怕这些人在明国发动进攻时，成为内应。
他们决定采取双管齐下的策略，一方面从南洋各岛国抓捕奴隶来建造城堡，强化防御；另一方面则开始着手减少马尼拉的华人数量，他们计划在明年先将一半的华侨遣返回国，以此来试探明朝的反应……
如果明朝对此表现出强烈的反应，他们就会收敛一些；但如果明朝没有太多反应，他们就会暴露出自己刽子手的真面目——将所有华人全部杀光！就像他们在美洲多次做过的那样。
这是永久占领一块地盘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