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贷款修河，收费还贷
李铭故作茫然，歪头端详许久，才夸张地瞪大双眼：“经中丞这么一说，倒像是这么回事。”
他满脸堆笑，奉承道：“中丞真是目光如炬，总能洞察常人忽视之处。”
海瑞不屑地哼了一声：“少来这套，浦西的地皮，怕是快被江南集团收拢殆尽了吧？先前昆开司还整治了淀浦河，你早就盘算好了吧？”
李铭矢口否认：“哪有此事！若我真有此远见，何苦把漕粮海运的港口选在崇明？”话锋一转，他苦笑着摊手，“不过我们确实急需良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并非李铭存心隐瞒，实则此事难以启齿——他该如何解释自己提前拿下整个浦东，又将浦西沿江土地收购大半的事实？
海瑞听后不禁一愣，仔细想想，李铭去年确实不可能预料到自己会负责治理吴淞江，并实施黄浦夺淞的策略，使上海成为重要的江海陆交通枢纽。毕竟那时候自己还未上任。
“那你为何提前购置土地？”海瑞带着疑惑问道。
李铭一脸庆幸地解释道：“我手头有水泥资源，本打算用来修筑堤坝，之后在浦东种植棉花，最初只是计划经营一个农场，没想到中丞您还要疏通吴淞口，这可真是让我们集团占了大便宜！”
坐在一旁的张嵿也赶忙补充说：“确实是这样，中丞。浦西的土地是我们上海县参照昆开司的模式，租赁给上开司的，作为他们为县里修建江堤海塘的报酬。”
虽然199年的租期略显漫长，但既然崇开司已经开了先例，其他县也只能无奈接受。不过，上海县出租的都是些靠近江边的盐碱地，实际上并没有太多值得惋惜的地方——每年冬季来临，随着吴淞江水位下降，该地区都会遭遇咸潮侵袭。
咸潮现象，即涨潮之际海水沿河道倒灌，致使淡水河变为咸水河，引发河两岸土地盐碱化，甚至连地下水也遭侵袭，致使饮水困难，上海县沿江之地深受其害，故而无人耕种。
变化之速令人始料未及，那些曾被视为无用的盐碱地，如今竟变得抢手起来，商铺、店面、仓库、货栈等，皆可在盐碱地上兴建，而且，盐碱地亦有其优势，既价格低廉，又不占用耕地。
张嵿除了感慨李公子仿佛有神助之外，只能更加紧密地与李铭合作，上海县未来的发展程度，全赖江南集团的能力，而他的仕途，也全然寄托于李公子的提携。
“张叔放心，咱们也不会让县里吃亏，我回头跟上级打个招呼，不论原来合同如何规定，只要上海一开埠，便开始向县里交租金。”李铭笑着回应，算是投桃报李。
“唉，还是按合同来吧。”张嵿起初推辞几句，随后便欣然改口，言辞间表达了对这份厚礼的感激与受之有愧的心情。
如此做法，能对各方面都有所交代，自然再好不过，也可避免有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海瑞只是随口一提，原本就没打算深入探究李铭提前购置土地之事。
“原本计划仅修建黄浦、吴淞和白茆三条水道，预计需要约13万两银子，今年实施一条鞭法后，按理说巡抚衙门的手头应该更加宽裕，但偏偏又遇到了各地的救灾赈灾工作，所有的资金都投入到了这些紧急事务中，结果现在只能拿出七八万两，剩下的款项，我是打算先向各府县以及兵备道衙门借用，等来年收上税银后再偿还。”海瑞目光坚定地看着李铭说道。
“然而，你现在又增加了娄江、望虞和太浦三条水道的修建，还计划在吴淞口筑起拦沙坝，这样一来，所需的费用恐怕至少要翻倍，甚至更多。”
“嗯。”李铭点了点头，坦言道：“我提出的这些工程项目，确实每一项都极为耗资。”
这个被称为“非常六加一”的工程计划，如果能在100万两银子内完成，就已经是万幸了。
一向精打细算的海瑞，之前从未考虑过李铭提出的这些额外选项。
“那么，这笔钱从哪里来？”海瑞的瞳孔微微收缩，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愿意出资？”
“为什么不呢？”李铭轻抿一口大碗茶，用力拍着胸脯，颇为豪迈地说道：“这可是件大好事儿啊，江南集团和江南地区，那关系就如同鱼和水一般紧密相连，一旦‘六加一’工程修好了，整个苏松地区的防洪、排涝、引水以及航运等各个方面，都会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江南集团自然也会从中获得全方位的益处，咱们哪能光等着享受成果，却不付出行动呢？”
说着，他话锋突然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不过，中丞您了解我，两位大人也清楚我的为人，可天下人未必就知晓我的本心啊。咱们可不能忘了沈万三的前车之鉴，要是锋芒太露了，很容易招来祸端。”
“那你的意思是？”海瑞微微点头，他也意识到让江南集团直接出钱，确实太过引人注目。
“还是参照昆山的模式吧，把这项工程分包给各县的开发公司。”李铭神色一正，认真说道：“比如说，白茆河的工程交给常开司负责，望虞河的工程则交给无开司……至于主体工程部分，就让昆开司和上开司齐心协力，共同合作完成就好了。”
“这样安排没问题。”海瑞仔细研究过昆开司的运作模式，对他们组织人力、物力，保证工程保质保量施工的能力，还是很放心的，“老夫回头就拨给你七万两银子，务必要让二十万灾民顺利度过春荒。”
“银子中丞就留着吧。”李铭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给灾民工钱，这已经很过分了，集团怎么能连饭都不管呢？”
此次江南地区需要救济的灾民数量大约在二十万左右，乍一看，二十万这个数字颇为庞大，然而按照“非常六加一”的计划进行分配后，每处工程分到的灾民数量还不到三万人。很显然，这样的数量是远远不够的，后续还得再雇佣一些流民来参与工程。
但即便如此，能够有这二十万的免费劳动力可供使用，修堤的成本一下子就降低了许多。
“可水泥、石料这些东西总得要花钱购买吧？”海瑞态度十分坚定地坚守着原则，哪怕是关系再好的亲兄弟，在涉及到公家账目的时候，也得把账目算得清清楚楚，不能有丝毫的马虎。“这次的工程规模虽然很大，但估计也淤不出多少田来租给你们。等后续核算一下具体还差多少，我去找两京方面讨要！”
“朝廷哪里还有钱啊？”李铭带着嘲讽的笑容说道：“要问江南这边要钱，这才比较现实。”
他甚至都不好意思提，隆庆皇帝就连烧个厌胜瓷，都得指望他来接济……
毕竟，太祖皇帝当年定下的财税制度存在诸多不合理之处，在这种情况下，朝廷想要有钱那才怪呢。
“那巡抚衙门该如何支付相关费用呢？”海瑞依旧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道。
“这事儿不难。”李铭笑着说道，“用八个字就能概括，就是贷款修河，收费还贷。”
海瑞听了，微微皱起眉头，问道：“修路？”
李铭神色不变，马上改口道：“说错了，是贷款‘修河’。简单来说，就是由巡抚衙门把未来这几条航道的收费权当作抵押，向江南银行贷款，然后把这笔钱支付给承包工程的各个开发公司。”
“接下来，这六条航道的收费权就归江南银行了，一直到收取的费用足够还清本金和利息为止。”李铭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当然，得先把航道每年的维护成本扣除掉。”
“贷款修河，收费还贷？”海瑞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摇头笑着说，“你这小子，总能想出一些新点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