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海瑞治水
李铭吩咐手下把船划过去，笑着向海瑞行礼。
“你终于回来了。”海瑞看到他，有些不满地说：“是不是我不催你，你就打算在李朝过年了？”
“那倒不至于，这紧张了大半年，出去放松放松也好。”李铭尴尬地笑了笑，不想再多说什么，毕竟，他总不能跟海瑞讲，自己是要出国去为国争光，打到倭寇的老巢去吧？
两条船靠在一起，李铭扶着海瑞到自己船上，一边打着哈哈说：“中丞这么急着唤我回来，是不是要喝令公子的满月酒呀？”
“少不了你得吃一顿。”海瑞脸一红，不过还是难掩心中的喜悦，他上个月喜得贵子，算是老来得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接着，他低声对李铭说：“多谢你了。”
“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李大夫的功劳，我也没啥帮得上忙的。”李公子赶忙谦虚地说道。咦，怎么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好在海瑞思想比较单纯，没往那歪处想，没体会到这话里的歧义，他在船边坐下来，把沾满泥巴的官靴脱下来，换上海安递过来的布鞋。
其实啊，他的裤子和袍子的下摆，也都沾满了泥巴，就光换双鞋，根本没啥大作用。
海瑞的手背布满了冻裂的血口子，耳朵和嘴巴也都皲裂着，他的脸庞本就黝黑，又被寒风吹得染上了一层古铜色的斑痕，看上去就像个老船夫，全然没有天下第一封疆大吏该有的风采。
“中丞，您这是在做什么呀？”李铭赶忙吩咐马秘书把自己用的护肤油拿过来，递了一瓶给海瑞。
“这是什么东西？”海瑞仔细端详着那个精致的小瓷瓶。
“这是护肤的呀，抹在脸上能防止皲裂呢，你看我在海上漂泊了好几个月，皮肤都还好好的，不像你这样。”李铭一边说着，一边亲自示范怎么涂抹护肤品，“咱总得爱护好自己的这张脸啊，中丞。”
“不行，大老爷们涂脂抹粉，像什么样子，太不成体统了。”海瑞看到李铭往脸上涂抹那油油的东西，心里一阵反感。
“爱要不要，好心当成驴肝肺。”李铭翻了个白眼，接着问道，“中丞，您这是在干什么呢？跑到这儿来清丈田亩了吗？”
“胡说八道！”海瑞瞪了李铭一眼，说道，“应天十府的田亩早就清丈完了，我在这儿是测量这一带的水况呢。”
“测水况做什么？”李铭将双手插进袖筒，腊月的江南，寒风仿若锋利的刀刃，直刺人骨，真搞不懂海公是如何耐受这般严寒的。
“治水呀。”海瑞瞅了他一眼，眼中满是嫌他明知故问的意味，说道：“今年苏松地区发大水，你难道不知道吗？总不能因为你爹管辖的县没被淹，就对别的县不管不顾了吧？”
“哦，是治水啊。”李铭呼出一口白气，问道：“那是下面的人都罢工了？怎么还需要你这位堂堂巡抚大人亲自到现场来测量呢？”
“罢工？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海瑞冷冷一笑，说道：“只是我没用他们罢了。”
“为啥不用呢？”李铭满脸疑惑地问道。
“小子，给我记住了，治水必须亲力亲为！”海瑞又瞪了他一眼，神情严肃地说道：
“治理水患就跟带兵打仗一样，既不能死脑筋，只认准一种方法，不知变通，也不能盲目轻信别人的话，毕竟地形有高有低，水流有快有慢、有深有浅，河流的走向有弯有直。要是不亲自去观察、测量，就没办法掌握实际情况，要是不深入走访了解，也难以把情况摸透。”
“自己心里要是没底，就容易被他人敷衍。到时候，少则损失几千上万两银子，多则可能一败涂地。相较于这些严重后果，自己辛苦点儿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铭赶忙乖巧地回应：“嗯嗯，明白了。”
随后，两人带着被冻得鼻涕直流的张知县，一同前往牛佥事所在的船。
那条船设有舱室，里面放着炭盆，炭盆上方还悬着铜皮水壶，能让人烤火并喝茶。
四人围坐在炭盆旁，一边感受着温暖，一边交谈起来。
“今年的水灾极为严重，城垣被冲毁，田舍遭淹没，人和牲畜也被大水冲走无数。应天十府受灾百姓超百万，直接致使一半庄稼绝收。”海瑞满脸痛心地说道，“还好赈灾工作开展得还算及时，总算熬过来了。”
海瑞说得轻描淡写，可牛佥事和张知县都清楚，这大半年的救灾赈灾工作，中丞大人吃了不少苦头。
其中的艰辛与劳累自不必说，海瑞倒不怕吃苦受累。但关键是，在当时，官府直接救灾赈灾的能力相当有限，哪怕是位高权重的巡抚，也得依靠豪势之家、乡绅地主捐款捐物，发动百姓参与。
要是这些人不配合，官府根本玩不转，老百姓就只能干瞪眼……这就是小政府的悲哀，也是小民的悲哀。
而海瑞之前清理非法占田、推行一条鞭法，审理陈年积案、打击土豪劣绅。每一件事都做得掷地有声、有始有终，自然把江南的大地主都得罪惨了。
大地主们虽然没胆子报复，但趁机非暴力不合作，给海瑞上点眼药，却不在话下……
后人常以‘清廉而无用’来消解海瑞这样的正直官员，但这不过是脏心烂肺的贪官污吏及其代言人，为他们贪赃枉法的恶行辩解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