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直入虎穴
金善喜斜倚在蔺草席上，独自闷头灌着酒。
满脸胡茬，眼眶深陷，眼神飘忽，活脱脱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哪有半点水军节度使该有的威风？
自马罗岛海战过后第二天，李铭的舰队就把倭寇打了个干净，连自己让弟弟领出去的警戒船只都被一锅端了，从那刻起，他就被深深的恐惧给笼罩了。
他心里清楚，弟弟和那些倭寇头目，迟早会把事情的真相捅出来，自己这次怕是插翅难逃了。
可他偏偏没那个胆子，主动跑去跟大明朝的舰队交涉，只能缩在营里，眼巴巴地等着天朝的人来问罪。
结果等了半天，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倒是松岳山烽火台那边传消息过来，说看到天朝的船队把加波岛给占了，还让俘虏们在岛上热火朝天地搞建设，看样子是打算长期赖着不走了。
李牧使也派人来打听，加波岛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要不要赶紧向观察使大人和朝廷禀报这事儿？
金善喜深知此事不能让上司知晓，更不敢闹到王京去，他向李牧使表示一切在掌控中，天朝船队并无恶意，闹大反而麻烦，还送了李牧使心仪已久的汉城歌姬。
李牧使察觉事有蹊跷，便不再多言，静观事态发展。
如此一来，所有压力都集中在金善喜一人身上，这些天，他满心纠结，犹豫着要不要主动与天朝船队联系。
按常理，应尽早询问对方意图，可这么多天过去，对方毫无联络之意，难道是平户藩高层被杀，自己未被牵扯？若此时主动联系，岂不自讨苦吃？
就这样纠结多日，昨日他总算下定决心，派人去济州城采购新鲜果蔬、肉类与酒水，送往加波岛劳军，顺便探探口风。
决定虽已做出，他却愈发不安，不知派去的人会带回怎样的消息。
昨晚，他再度一夜未眠。清晨起身时，脑袋昏沉得厉害，疼意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袭来，仿佛要将其脑袋生生撕裂，为了缓解这钻心的痛楚，他只能借酒来麻木自己。
几杯酒下肚，他已有些晕晕乎乎，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他强忍着昏沉，急忙回头望去，只见是自己派去的亲兵李霄。
“大人。”李霄轻声唤道。
金善喜此刻喝得有些糊涂，他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事？你不是去劳军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霄面露难色，缓缓说道：“物资才刚刚运到码头，还没来得及装完船呢，是港口外来了三条天朝的船，他们派了小艇过来传话，说是请大人去喝茶。”
“噗……”金善喜一听，猛地喷出一口酒，正好喷在李霄脸上，李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一激灵，金善喜也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瞪大眼睛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天朝的大人请大人去喝茶。”李霄无奈，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去！”金善喜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坚决地说道，“我不能去！我身为全罗右道水军节度使，肩负着守卫之责，岂能随意擅离职守？”
“对方说，半个时辰内见不到大人，就要炮轰济州城了！”李霄苦着脸，将这话原原本本地传达了出来。
“啊？”金善喜顿时呆住了，就像一尊木雕般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一句：“太凶残了……”
金善喜在半个时辰后，身着大明士大夫的衣冠，乘着剑船从济州港出发。
李朝水师的官兵们纷纷洒泪相送，谁能想到，平日里作风混蛋至极的金右使，在关键时刻竟愿意为大家挺身而出。
可实际上，金善喜不过是因自己的侥幸彻底破灭，打算去负荆请罪罢了，毕竟，他可不想让太多人看到自己这副跪舔的模样。
剑船逐渐靠近乌尾船，数门大佛郎机立刻瞄准了金右使一行，船上传来命令，要求他们放下所有武器，并且严正警告，若有丝毫异动，便会立即开火。
亲兵们无奈地将身上的长短兵器丢弃在脚下，而金善喜身上本就什么都没带，随后，乌尾船上放下软梯，保安队员明确规定只允许金善喜一人上去。
事已至此，金善喜也只能选择逆来顺受，当李霄准备抗议时，金善喜及时阻止了他，然后，金善喜艰难地开始攀爬软梯，只是不知他是喝多了，还是被吓得手脚发软，怎么都爬不上去。
亲兵们在下面托着他的屁股，保安队员在上面连拉带拽，好不容易才把金善喜弄上了乌尾船。
“下官乃是朝鲜全罗右道水军节度使金善喜，拜见天朝大人！”金善喜恭敬地作了一长揖。
“见到我们公子，还不跪下！”王如龙大声吼道。
金善喜被这一声暴喝吓得双膝发软，很干脆地就跪在了地上。
“知道叫你来干什么吗？”
“下官……”金善喜结结巴巴地说道：“大概……不太清楚，公子能不能给点提示？”
“金大人没少喝酒啊。”李铭抽了抽鼻子，闻到金善喜身上满满的酒味，随后打了个响指说道：“帮他醒醒酒，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
金善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身后的护卫按倒在地，用缆绳将他的手脚捆绑起来，然后噗通一声，把他丢进了海里。
护卫们动作极为迅速，眨眼间，金善喜就已经落水了。
李霄等人见状惊呆了，赶忙想要开船过去救人，却被乌尾船上的火枪阻拦，一阵排枪射过来，他们纷纷趴倒在船上，不敢再有举动，金善喜只能听天由命了。
金善喜在海水中挣扎，呛了几口海水后，彻底看清了对方的凶残。
“会不会突然忘了啊？”护卫们笑着问道。
“不会了不会了！”金善喜又喝了几口海水，感觉鼻涕都是咸的。
护卫们转动绞盘，将他拉上船并倒吊在桅杆上，他的视线与李铭平齐，只是一正一倒。
“说说吧。”李铭看着水淋淋的金善喜，莫名想起在济州岛钓鱿鱼的画面。
“我该死，咳咳，我收了倭寇的钱，放任他们打劫过往船只，谁知这帮蠢货敢捋天朝的虎须……”金善喜满脸通红道。
“还不老实。”李铭挥挥手。
金善喜惨叫着又被扔到海里，护卫们转动绞盘，让他进进出出灌了一刻钟的水，苦胆都吐干净了才被重新捞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