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岂有此理
许经理走在最后，随手将门反锁，接着把一叠提款单放在了桌上。
“总共是多少金额？”张行长一边啃着手指，一边问道，其余三人也都神情紧张地盯着那摞提款单。
“一百零三万三千两。”许经理略显吃力地回答。
“嘶……”尽管四人事先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一百零三万两，这意味着钱庄库存的银子被全部提光了！
“照这个趋势，明天的提款量只会更多，不会减少。”贺南感觉口干舌燥，声音都有些沙哑。
“没错。”其他人纷纷点头，今天上午来办理的还都是小额提款业务，可到了下午，每笔提款都是几万两的数额！
照这样下去，明天一天的提款量说不定能达到两百万两！可到时候，拿什么去支付给那些储户呢？
“向总行放信鸽求援吧。”张晨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对高效通信的迫切需求，早已深深烙印在钱庄票号的行业特性里，正因如此，各家钱庄都会专门配备养鸽人。
信鸽抵达目的地后，会有专门的送鸽人把鸽子装进笼子，一路上悉心照料，确保鸽子能平安归来。
对方既然费尽心思要搞徐州分号，那肯定有打鸟人在附近盯着，大白天从银行放信鸽风险极高，恐怕还没飞出南门街，就会被人打下来。
所以放鸽人得骑马出城，到四周无人的旷野上再放飞，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信鸽在起飞阶段不被打下。
而且要多准备几只信鸽，以防在途中遭遇老鹰之类的猛禽。
张行长定了定神，又对众人说道：“咱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得去拜访各家，看看能不能拆点头寸回来，别太在乎利息。要是这几天顶不过去，那可就全完了！”
“明白。”众人纷纷点头，贺南犹豫了一下，问道：“咱们是不是得先搞清楚他们想要什么？要是他们是想让我们死，那咱们也没必要去自取其辱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这张脸？”张晨哂笑一声，扶着桌子起身说：“一家家去拜访，就算拆不到头寸，也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明白了。”贺南点点头，对张晨说：“也算我一个。”
“老贺，你初来乍到，对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就别跟着凑这趟浑水了吧。”张行长好言相劝道。
“我在行里待着也没啥事儿，心里也不踏实，还是跟你们一块儿去吧。”贺南微微笑着说道。
“行，那咱就一块儿去碰碰运气，大不了就是吃瘪呗。”张行长爽朗地哈哈一笑，此刻，他觉得这个李监军似乎也没那么让人觉得别扭了。
果不其然，等到半夜时分，五个人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外头回来，一个个那模样，可谓是灰头土脸，两手空空如也。
回到屋里，五个人默默地坐在花厅里头，此时的氛围压抑得很，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兴致，厨房那边贴心地为他们端来了宵夜，可众人只是瞅了一眼，压根儿就没动筷子的胃口。
他们这一夜啊，算是把南门大街上大大小小的钱庄银号都跑了个遍，为了能多借到些款项，他们甚至开出了正常拆借利息一倍的优厚条件，可结果呢，却不尽如人意，只从万源号那儿借到了二十万两。
其余的那些钱庄啊，要么哭穷喊苦，拍着胸脯说自己拿不出钱来，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可谁知道是真没钱还是假没钱呢；要么就是冷嘲热讽，话里话外尽是挖苦讽刺的意味，让人听了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更过分的是，那些平日里大肆收购白银票的钱庄银号，那简直就是恶语相向啊，说什么“你们也有今天”，还有“真是报应不爽”之类的风凉话，那架势，简直能把人活活气死。
过了好半晌，还是张晨这个当行长的先缓过劲儿来，他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着其他四人说道：“要说好消息呢，倒也有一个，万源号和鑫隆这两家倒是没掺和进这事儿，单单是恒通记一家在里头挑头搞事情，这么一想，咱们还不算众叛亲离，好歹还有人没落井下石嘛。”
众人脸上皆无笑意，只觉心头沉甸甸的，要怪就怪那钱庄老板守不住秘密，无意间透露出一个重磅消息——恒通记的宋大掌柜，居然已经暗中谋划此事长达数月之久！要知道，恒通记本就是实力雄厚、财大气粗的主儿，此次又是处心积虑地精心筹备，犹如蓄势待发的猛虎，只等时机一到便猛扑上来。而江南银行这边，毫无防备，仓促之间，又怎堪承受这般猛烈的冲击呢？
“行长，要不咱们明天……”许经理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眼神里满是忐忑，“找个由头暂时歇业怎么样？”
“你这说的什么糊涂话！”张晨气得脱口而出，狠狠骂了一句，接着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还以为能轻易歇业躲过一劫？他们每一步都算计得清清楚楚，哪会给你机会挂出免战牌？要是明天不按时开门，不出所料，立马就会有人来砸咱们的店，到那时，可就彻底完蛋了！”
说罢，他端起饭碗，闷头吃了起来，嘴里还嘟囔着：“吃饭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是啊，先把肚子填饱。”贺南也无奈地拿起筷子，转头对三位经理说道：“不是还有五天时间嘛，集团董事会和总裁那边，肯定也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咱们得咬紧牙关坚持到底，不然就算上面想出办法，咱先垮了也没用了。”
“唉，吃吧……”三人这才缓缓端起饭碗，带着几分苦涩，勉强吃起饭来。
“怎么回事？”张安然柳眉微微一蹙，看向米粒。
“夫人，刚刚收到徐州加急送来的信件，咱们在那边的分行，遭遇恶意挤兑了！”紫菱双手呈上已经解密的信件，神色焦急。
张安然把那张纸条展开看了一眼，脸上丝毫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只是淡淡地笑着说：“别担心，这一切啊，都在夫君的预料之中呢。”
“啊。”紫菱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早就有预料？”
张安然解释道：“这是战略决策委员会决定的事情，只向董事会层面报备过。”说完，她就把那纸片递给了米粒，接着吩咐道：“马上通知集团各位董事，到总行参加临时董事会。”
“是。”紫菱把纸片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然后立刻转身出去传达消息。
集团各位董事会成员里，除了年事已高的董事长在无锡，还有李公子外出办公事之外，其他几位刚好都在苏州。
华伯贞是西山岛的当家，而王梦祥则身兼江南开发总公司的领头人，办公地点同样设在苏州。
王世懋与董秘于晨，作为“薪酬与职级委员会”的两大支柱，每日忙碌于员工评估、职称考核及教材审核等事务中，苏州对他们而言，成了离不开的战场。
于是，那天午后，苏州的集团董事会成员们纷纷聚首乐桥的江南银行总部，聆听张安然关于徐州分行遭遇挤兑风波的汇报。
短短半日，张安然已从徐州方面获取了更多细节，确认恒通记正是此次挤兑风波的幕后推手。
董事们闻讯，怒火中烧，，他们惯于主动出击，何曾吃过这等暗亏？
此仇不报，怎咽下这口气？
“这些漕运的家伙简直是糊涂至极！”王梦祥愤怒地敲击着桌面，“我们已尽全力为他们着想，甚至愿意将海运量缩减至十万石，以保他们生计，他们不仅不领情，还暗中使绊！”
华伯贞愤愤不平地说：“太过分了！常言说得好，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可他们倒好，给脸不要脸。”
王世懋心有余悸地感慨：“若不是公子早有防备，这次咱们可就吃大亏了。”随后，他又满脸疑惑地问：“公子是怎么想到他们会用这种手段对付咱们的呢？”
坐在第二把交椅上的张安然，面带自豪地解释道：“夫君可不是瞎猜的，他运用了一门叫‘货币银行学’的科学知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