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挤兑？
江南银行徐州分行的行长名为张晨，他可是跟着张家老人打拼过来的，算得上是元老级的人物。张晨对张家的忠诚那是有目共睹的，毫无瑕疵可言，而且其个人能力也颇为出众，在诸多事务的处理上都能展现出较高的水准，也正因如此，张安然对他极为看重，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会放心地交给他去操办。
这天清晨，张行长像往常一样，在银行后院的卧房里悠悠转醒，简单洗漱一番后，他便来到了外间，这里副行长以及三位经理已经等候在此，准备一起用早饭。
“行长，最近這几天，街上那些钱庄、当铺就好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样，都在大量收购咱们银行发行的白银票呢。”手下负责管理银行券的葛经理，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说道，“而且啊，他们给出的条件还挺优厚，除了按照一两银票兑换足量的官足银一两之外，还会额外给十文钱的好处费，这可不得了，好多人都排着队去兑换，甚至把我们柜上备着的银票都兑光了，然后转手就去别家钱庄套利去了。”
要知道，按照正常情况，只有用散碎的银子或者私铸的银子来兑换江南银行的银票时，才会在称斤论两之后，根据相应的规则收取一定的火耗费用。
官足银兑银票无火耗，十文钱纯赚引争抢，张行长早知动静，各钱庄借口东家难支，欲收白银票便储户取用，此在江南早有先例，合情合理。
钱庄被迫用自家银行白银票，让张行长暗爽，然白银券需总行提，失套利契机，本非大事，现银可付，打报告调拨即可，但经贺南、小葛提醒，张行长心中不安，疑点顿生：“他们莫不是要搞事情？”言罢，手中八股油条竟被扯成十八段。
“这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对。”葛经理皱了皱眉，接着说道，“照理说，他们收一些能满足需求也就够了，何必要把全城的白银券都收走呢？”
“难道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们的白银券退出流通领域？”许经理压低声音说道。
他这话一出口，换来的是众人的白眼，毕竟，这种做法太不明智了，傻子才会这么做。
漕运中断，主要影响的只是大宗货物的运输，从江南运现银的通道被阻断，但运送轻便的白银券却不受影响。
要是有需要，只需派几匹快马通过陆路运送，短短几天内，就能把价值千万两的大额白银券运过来，那些钱庄就算拥有银矿，也经不住江南银行用纸张去换取他们的真金白银啊。
这种反常的行为背后，肯定有他们尚未想到的原因。
众人思来想去，始终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就在这时，上工的钟声敲响，几人只好暂时停下讨论。
张行长沉思片刻，对三个经理吩咐道：“你们最近做事都要谨慎些，尤其是放款这一块，先暂停一下。就说总行要加强审查，必须等审查结束之后，才能继续放贷。”
“是。”三个经理纷纷点头应道。
张行长摸着愈发光秃的脑门，对李副行长补充道：“还有来办汇兑业务的，都抻足了五天时间才来。”
随后，他提议两人联名将此事汇报给总行，希望能加急把银票补上，要是能从北边调些现银过来那就再好不过了，李副行长听后微微点头，他提醒此事的目的已然达到。
两人心里都清楚，临清、济南那边的形势同样严峻，总行究竟会挖谁的肉去补谁的疮，结果大概率是两边都不会予以帮助。
伙计们把银行大堂的柜面仔细打扫干净后，便依次卸下门板，开启了一天的营业工作。
负责汇兑业务的柜员刚在椅子上坐定，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有不少人涌了过来，纷纷要求办理汇兑业务。
所谓的“汇兑”，其实就是付款人委托钱庄，把自己存在钱庄里的银子支付给收款人的一种结算手段，这种业务方式因为方便商人们进行异地交易，所以一直是钱庄银号的主要业务之一。
起初，柜员看到这么多人来办理汇兑业务，并未在意，只打算按正常的流程，先验明印签，再对照密押，然后逐步进行操作。
有一位付款人，他在江南银行苏州总行开设了账户，此次，他需要办理一笔转账业务，将两千两银子转给指定的收款人。
按照银行的操作流程，柜员例行询问收款人是否在本行有账户，柜员还热心地告知收款人，如果没有的话，银行可以免费为其开设一个账户，然后把收款存进去，这样还能有一定的利息收入。
收款人的态度十分冷淡，明确表示自己没有开户的意愿，而且坚持要提取现银。
面对收款人坚决的态度，柜员略显无奈，只能告知对方，如果要提取现银，需要等待五天的时间。
收款人一听，顿时情绪激动起来，当场就发火了，他一边用力拍着桌子，一边大声质问：“为什么不能现在就给我？我今天就得把钱付给别人！”这一举动也引起了保安的注意。
柜员却依旧保持着镇定，不慌不忙地指了指收款人身后的木牌子，说道：“这是银行的规定。”
收款人回头一看，只见墙上挂着的木牌上清晰地写着：“本地取现超过五百两，需提前一日通知钱庄，异地汇兑取现，需提前五日通知钱庄。”
这时，付款人也在一旁帮腔道：“以前都是当天就能给付的啊。”
柜员则用一种略带气人的口吻回应道：“规定一直都有，别家银行还得等十天呢。”
“怎么现在不是当天给付了！”这个付款人一发声，后面等着办汇兑的几个人也纷纷跟着叫嚷起来。
“之前是为了方便大家才当天给付的，如今运河断了，我们解款困难重重，大家就互相体谅体谅吧。”负责汇兑业务的许经理赶忙过来，轻轻拍了拍手下柜员，示意他先到一边去。
随后，许经理在柜台后稳稳坐定，对着外头众人满脸赔笑，解释道：“实在是给诸位添麻烦了，可这是上头定下来的规矩，咱们下面干活的也没辙啊，要不这样吧，这位爷要是急着付钱，我可以给您免费开一张承兑会票，您拿给对方，也是一样能付款的。”
汇兑的规矩明摆着，那收款人虽说心里不痛快，却也找不到闹事的理由，只不过，他态度十分坚决，就是咬定要现银，哪怕得等上五天，也绝不肯收同样能用来付款的会票。
旁人好奇问他为何如此固执，他却什么都不说，只是骂骂咧咧地退出了银行大堂。
许经理把位置让给了柜员，站在他身后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心里不禁一阵发毛。
原来，他发现今天的情况十分诡异，仿佛中了邪一般，几乎每一个前来的客户都要求取现，而且仔细一瞧，这些付款人的开户地竟然都在江南，银子也都存在了江南，无一例外，全都是异地汇兑！
柜员接到明确指示，需严格限定客户付款期限为五天，随后他悄然从前台离开。
刚一踏入里间，他便心急如焚，顾不得敲门的礼节，径直猛地推开了张行长办公室的门。
“行长，大事不妙！咱们这儿可能要遭遇挤兑风波了！”许经理的声音微微发颤，透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什么？”张行长听闻此言，心头猛地一紧，暗自叫苦，本就担忧的事态竟真的发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