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航线选择
经郑若曾研究，蒙元时期漕粮海运有三条航线。
“第一条航线开通时间最早，从太仓刘家港进入大海后，基本沿着海岸航行。”牛长老神情严肃地说道，“这条航线的优势是距离陆地近，补给容易，一旦遭遇恶劣天气或者受到海寇攻击，能够迅速进港避难。”
“不过，它的缺点也相当突出，一是沿着海岸行驶，航程弯绕且漫长；二是沿岸岛屿众多，暗礁分布密集，航行时必须格外谨慎。而且，近海海水常年向南流动，所以航速在三条航线中最慢，全程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李铭点头表示理解，华东和华北沿海地区，常年受南下寒流影响，洋流一直是向南的，北上自然逆流。
“第二条航线是后来开辟的，同样从刘家港起航，经成山头进入莱州大洋，最后抵达塘沽，不同的是，这条航线不靠近岸边行驶。由于航道相对笔直，航程得以缩短，还避开了近海的浅滩，航行过程中，能够得到风向和潮水的助力，大约半个月就能到达目的地。”
第三条航线，也是最后开辟的一条，和第二条类似，不过航线更靠外洋，这样能更好地借助风、潮的力量助力北上，虽说航程稍远一些，但时间能节省不少。只要天气适宜，一般十天左右，就能从太仓抵达天津卫，牛长老神情凝重地说道：“蒙元后期，主要就是依靠这条航线进行海运。”
李铭微微点头。古人虽不了解黑潮、信风这些概念，可那永恒不变的潮汐与风向就实实在在存在着，掌握其中规律，并利用这一规律航行，对他们来说并非难事。
“这三条航线，我们都已经实际跑过一次了。”牛长老继续说道，“单纯从航行角度看，第三条航线无疑是最省力、最快捷的，只是……”
“只是什么？”李公子问道。
“只是这条航线离大陆较远，最远之处距离本土达七百余里，安全性欠佳。”牛长老压低声音说道，“一是倘若遇到风暴，没有地方可以躲藏；二是如此偏远的海域，容易引来海匪的窥视。”
“唔。”李铭点点头，反问：“那第一条航线更安全？”
牛长老面露苦笑，缓缓说道：“第一条也颇为棘手，那便是沿海卫所的问题。”
大明的海防，并无专门的水师担当此重任，而是依靠沿海分布的卫所来承担，从上海至天津这一漫长沿海线，其间分布着十几处沿海卫所，这些卫所皆配备有规模不一的船只。
平日里，这些卫所的船只整日在近海区域活动，主要行径便是拦截过往民船，他们仗着自身的官方身份，肆意对民船进行威逼勒索，在那一片海域耀武扬威，尽显嚣张之态，可要是让他们拉到远海去抗击海盗，那可就全都没了主意，一个个都像是没了头的苍蝇，完全傻了眼。
马长老在一旁也是满脸愤懑，忍不住插话道：“那些卫所的水军啊，简直比海贼还让人头疼，惹人厌烦。”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就拿我们沙船帮来说，宁可跟海贼打交道，也好过碰上官军的船。”
李铭听闻此言，不禁轻轻一笑，他心里很清楚，这背后的缘故是沙船帮势力庞大，人多船众，实力不容小觑，那些小规模的海盗团伙，自知惹不起沙船帮，不敢轻易冒犯，而就算是大一些的海盗势力，也不想平白无故与沙船帮结仇，毕竟沙船帮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存在。
可官军呢？全然不管你手里有多少水手，统共有多少条船，只要你被他们视作良民，那便丝毫不会客气，敲竹杠的事儿那是家常便饭，也正因如此，马长老才会有这般无奈又气愤的言辞。
这时，李公子微微皱眉，询问道：“那第二条航路的情况又如何呢？”
牛长老赶忙回道：“公子，这第二条航路，其实和第三条航路差别不大，同样面临着需要护航的难题，只不过相对而言，若是遇到海寇，倒能凭借某些优势快些脱险。”
李铭双臂环抱，微微颔首，似在思索着什么。
会议室里安静得仿若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静静等待着他做出决定。
片刻之后，李铭仿佛心中有了定论。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热切，缓缓扫过众人，而后声音坚定地说道：“这次出航，关键在于先声夺人，我们必须争分夺秒，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此次航行，打响江南集团出海的第一炮！”
“是！”众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不再有丝毫多余的话语。
“不过，行动越是大胆，谋划就越是要谨慎。”李铭的目光转向金科，问道：“你们安保公司那边，评估和预案都做好了吗？”
“回公子，都已经准备妥当。”金科立刻挺直了身子，回答得干净利落：“前期我们对相关情报进行了全面的搜集和深入的分析，安保公司已经对这次出航做出了基本评估，如果选择第三条航线，风险等级为‘中等’。”
“中等风险？”李铭的眉头轻轻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神情。
按照他给安保集团制定的规则，‘中等风险’代表的是有一定风险，但通过谨慎对待是可以克服的，在风险等级划分中，其上还有极具挑战性的‘高等风险’，以及绝对不能尝试的‘非常危险’。
李公子对于能得到仅逊于“低等风险”的评估结果，心里还是挺满意的。
金科接着详细解释起来：“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评估，是因为这片海域里没有那种成规模的、有较大影响力的海盗团，。像曾一本、林家兄弟还有诸良宝这些大海盗，他们的活动范围都在闽粤那一片，从来都没有往更北边过来过，所以呢，在最开始的几次航行过程中，咱们碰到那种咱们根本对付不了的厉害海盗团伙的可能性，是特别低的。”
要知道，广东那边有市舶司，还有澳门，福建也放开了海上贸易，海上来来往往的商船就跟织布的梭子一样频繁，热闹得很，可北方这边依旧实行着海禁政策，虽说民间也有一些小船在沿着海岸线往来，但是这些小船根本没法跑远航，也捞不着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些势力大的海盗团伙才瞧不上呢。
现在那些在大海上作乱的厉害海盗，大多都是潮漳那一带走出来的人，他们早就习惯了在闽粤海域活动，几乎很少会到北方这边来。
当然啦，在北方这边，小规模的海盗还是有不少的，特别是以前跟着九大家混的那些海商，现在日子不好过了，迫于生活的压力，有的人就南下跑去投靠曾一本、林道乾他们那些海盗团伙了，还有些人呢，干脆就直接变了个身份，自己当起海盗来，靠着四处打劫维持生计。
不过好在，沙船帮的旗子一亮出来，再加上由五十艘四百料巡沙船凑起来的这么个大船队，那气势，完全能把那些没什么大本事的小海盗给镇住，让他们不敢轻易乱来。
“不过随着航行次数的增加，危险程度会大幅上升，从第三次航行起，风险等级将调整为‘高等’。”金科谨慎地补充道。
“这是必然。”李铭点头，那些大海盗消息灵通，公司船队多次出海后，大概率会被他们盯上。
“看来强大武力护航必不可少。”李公子装模作样地感慨，随后问王如龙：“王大哥，海上保安队训练情况如何？装备都配备好了吗？”
会议室内，红胡子王如龙听到询问，立刻起身，粗声回应：“自公子上次离开崇明，我就和马应龙操练他带来的三大队，这几个月天天在水上训练，别的不说，至少没人晕船了，接舷战也勉强能看，但在船上开枪放炮的准头，实在差得离谱。”
以王如龙的标准，“勉强能看”已算精锐，而打不准的问题，李公子并不在意。
“这很正常。”李公子宽容地笑道，“他们要是能打准，那才奇怪。”
在海军的作战领域里，对海上动荡目标展开射击，始终是一个棘手且困扰世界海军长达几百年的难题，海洋环境复杂多变，气象与水文状况极不稳定，海上目标又具备很强的机动性，而船舶自身也处于持续的动荡状态，这些因素相互交织，给精准射击带来了重重困难。
就拿二十世纪初发生的日德兰海战来说，当时英德双方的舰艇都已经配备了火控系统，可即便如此，双方的命中率依旧低得可怜，仅仅只有2% - 3%左右，而且命中的情况基本都是发生在极近距离集中开火的时候。
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这个问题依旧没有得到妥善解决，李公子心里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指望能在短期内就把这个问题攻克，毕竟要想改善这种射击命中率极低的状况，至少得等航海学院先把炮手的基础知识短板给补上，让他们学会一些简单的几何计算知识，还要熟练掌握像光学测距仪这类辅助仪器的使用方法之后，射击命中的情况才有可能出现改观。
而在航海学院完成这些培训工作之前，就只能依靠多打炮来找感觉了，只能寄希望于通过大量的射击次数，靠数量堆积来碰运气，期望能出现奇迹，让命中率有所提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