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继续拉人
在宝船厂内，有一间架阁库，里面收藏着全套宝船的建造图纸，几杯酒下肚后，杨帆聊到了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便没那么拘谨了，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你知道吗？那库里还藏着《自宝船厂开船从龙江关出水直抵外国诸番图》，总共有二十页海图，上面详细标注着一百零九条针路，更珍贵的是，还有三宝太监亲手绘制的四副《牵星过洋图》呢！”杨帆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
李铭听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急切地问道：“真的吗？那这些东西没有被刘大夏烧掉吗？”
杨帆微微摇头，笑着解释道：“刘大夏烧的是兵部车驾司的《郑和出使水程》，而我们龙江宝船厂归工部管辖，所以他那把火根本就烧不到我们这里。”
李铭听后，不禁欢欣鼓舞：“这么说来，他没给我们造成什么损失啊！”
杨帆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损失可大了去了，我们现在有的，只是这些海图和星图，其实，这是三宝太监在最后一次出海前，察觉到文官们对下西洋的敌意越来越重，才特意在宝船厂留下这些必要备份的。”
在历史的长河中，有一段关于航海资料的秘辛，令人感慨万千，那兵部车驾司所存的《出使水程》，本应是承载着郑和七下西洋所有珍贵原始资料的重要宝库，然而，命运的轨迹却发生了令人痛心的转折，如今这一切都已化为灰烬。
想那《出使水程》之中，内容可谓丰富详实，除了绘制精准的海图以及用于天文导航的星图之外，还涵盖了皇帝亲自下达的敕书，彰显着此次航海的正统与威严；有着精心编排的船队编制，清晰展现着庞大舰队的架构与秩序；还有详细的人员名单，记录着那些投身航海伟业的英勇之士，而其中最为关键的，当属那记录着航行点滴的航海日志，以及关乎经济收支的账目，这些资料，原本是无数心血的结晶，是航海智慧与经验的汇聚，可如今，却都被付之一炬。
要知道，那海图的作用，是机械地告知人们既定的航线，仿佛只是一幅没有生命的指示图，星图虽能在航行中帮助船员修正航线，但其作用也仅限于此，而航海日志，那才是真正蕴含着无尽价值的宝藏，它如同一位忠实的史官，详尽地记录着每一次航行中所面临的真实海况，那是大海喜怒无常的真实写照，是风浪、暗流、险滩等种种艰难险阻的生动呈现，更重要的是，它记录着航行中遇到的所有问题以及应对之策，这些宝贵的经验，皆是用无数鲜活的生命换来的教训啊，每一条记载背后，都隐藏着船员们的生死挣扎与不懈探索，是对未知海域的勇敢挑战和对生存的顽强追求。
“本公子没骂错，刘大夏果然还是千古罪人！”李公子决定，未来五千料海船还是叫‘千古罪人刘大夏号’。。
一日，李铭怀着一丝好奇与期待，试探性地向杨帆询问：“那这些海图和星图，能否借我一观呢？”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这些神秘航海资料的渴望。
然而，杨帆却面露难色，无奈地解释道：“哎呀，这可是龙江厂的机密啊，实在是不能外泄。”
李公子听闻此言，顿时一脸不悦，嘲讽道：“哼，如今这些都已是如同废纸一般的东西了，还谈何机密，你瞧瞧，我把芜湖的船场都收编了，你原本的订单也就没了，这所谓的机密，还能有何意义？”在他心中，这些资料本应是为了推动航海事业的发展，如今却因种种原因被束之高阁，实在令人惋惜。
杨帆猛地一口酒喷到了李铭的胳膊上，他赶忙凑上前，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擦拭着，脸上堆满讨好的神情，急切地说道：“公子，可别这么狠心啊！要是没了这订单，底下那些人可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李铭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透着审视，静静地看着杨帆，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你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杨帆见状，急忙站起身来，小跑着往后宅走去。不多时，他便返回来了，手里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神色略显紧张，压低声音说道：“公子，您瞧，这就是我特意给您准备的一份纪念品，您就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回吧。”
李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接过册子，缓缓翻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幅相互连贯的分页海图，虽说当下所有的地图都存在比例严重失真的通病，这本海图也不例外，但它好歹把沿途的山海岛屿都标注得清晰明了。
这套海图的价值可不一般，它的珍贵之处在于航线上精准地标注了一百零九条针路，要知道，在航海这件事上，一名合格的船长单凭着这套针路，就完全有能力驾船从南京一路航行到遥远的非洲，有了它，无异于在茫茫大海上拥有了一份可靠的导航指南，让人心里踏实许多。
李铭虽未曾有过操船的实际经历，然而他却怀揣着成为航海王的远大志向，在过去的这一年里，他可没少钻研航海相关的知识，像《海道针经》《顺风相送》《指南正法》等各类航海书籍，他都反复翻阅学习，同时，还时常向夏叔、马长老这些经验丰富的老船长虚心请教。
在船上，水罗盘是指示方向的重要工具，这个罗盘被精细地划分成四十八个等分刻度，每一个刻度便被称作一针，而所谓的针路，通俗来讲，就是明确告知航行者，应当朝着哪个刻度所指示的方向去航行。
就以某张海图的第一页为例，上面清晰地记载着：“太仓港口开船用单乙针一更平吴淞江，用乙卯针一更到南汇嘴。”这段记录有着明确的含义，它意味着从太仓港口启航时，要按照105度的方向航行，经过一更的时间，也就是2小时24分钟之后，便能够顺利抵达吴淞江口。接着，再调整方向，朝着97.5度的方向继续航行，同样花费一更的时间，就可以到达位于浦东的南汇嘴。
在实际的航海过程中，仅仅依靠这些针路的指引还远远不够，此时，牵星过洋图就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了，通过巧妙地配合牵星过洋图来对航向进行精准的修正，船只便能够一直朝着南方驶去，顺利穿过广袤无垠的中国南海，而后，继续向西航行，穿过马六甲海峡，继而途经印度，最终抵达波斯湾、红海以及非洲等地，开启一段漫长而又充满挑战的海上征程。
望着海图上那一个个熟悉的地名，占城、旧港宣慰司、淡马锡、苏门答腊、锡兰、木骨都束、忽鲁谟斯，李铭的眼眶不禁湿润了，曾经，我们领先世界一百年，可如今，却落后了同样的时间，但没关系，我的使命就是让我们再度领先，且要持续百年！
当夜，李铭再次找到杨帆，试图说服他跳槽到江南造船厂担任船长，为了吸引杨帆，李铭给出了极具诱惑的条件：担任江南船舶总公司的董事长，年薪三千两，还有业绩股及配备女秘书，此外，如果杨帆还想走仕途，李铭承诺会设法让他成为崇明县丞，虽然同为正八品，但县丞是正经的文官，远非宝船厂提举这类杂流官可比。
杨帆显然心动了，但他对世代生活的宝船厂有着深厚的感情，舍不得离开，李铭理解这种情感，就像八九十年代的国营厂厂长，对厂子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言离开，更何况，有了李铭的订单，龙江厂的日子过得颇为滋润，这让杨帆更加不愿离开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志向，李公子也不好再强行用钱去为难他，只能尊重杨帆的选择。
杨帆在很多方面还是比较灵活的，除了坚守龙江厂这一条外，不然，堂堂宝船厂也不会开棺材铺来贴补生计。
之前就答应帮李铭培训五百名各类造船工匠，包括木工、铁工、锡工、雕工、艌工、蓬工、索工、缆工以及油漆工等。此次，杨帆又答应从龙江提举司管辖的两千家匠户里，为李铭招募一千名熟练工匠，以此增强江南厂的造船实力。
杨帆有如此底气帮李铭招募众多工匠，原因有两点，一是李公子给出的报酬十分丰厚。二是自嘉靖四十一年开始，朝廷面对工匠怠工、隐冒、逃亡现象愈发严重的情况，推行了“以银代役法”。按照这一规定，工匠们可以交银子来代替劳役，官府则用银子雇工，如此一来，工匠们每月只要交给提举司五钱银子，就能够不受约束地自由劳动了。
李铭许诺开给工匠们最少每月二两五，这样刨去上交提举司的，工匠们还能有二两月钱，自然不愁他们不入彀了。
至于杨帆这边。首先，工匠们交的五钱银子中，包含了给提举的五分孝敬。一千名工匠每月就是五十两银子的外快，拿的美滋滋。
再者，匠户家中只须有一人应役，并非全家都要给官府干活。这样老子给朝廷当工匠，学了手艺的儿子们就可以出去打工。所以两千匠户里，起码有个三四千熟练的工匠，少一千也不影响船厂正常运转，还能减轻下他的负担。
两千户人家整天跟在他腚后头要吃要喝，那滋味，真是愁煞个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