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肥料
于是乎李铭特意讲解了一下自己构想中的农庄，听完李铭关于农庄管理架构与奖惩机制的阐述，马一龙瞬间坐不住了。
昆山，那无疑是绝佳的试验场！
“早稻三石，晚稻四石，这我敢拍胸脯保证。”马一龙语气坚定。
“那一年下来就是七石……”李公子惊得连筷子都掉落在桌。
六十万亩地若全种两季稻，一年便能收获四百二十万石！
不过，其中半数土地要种桑树与棉花，毕竟这两种经济作物的收益是种粮的两倍。
起初，李铭根本没打算靠种粮盈利，他看中的是桑棉的利润。
但马一龙的这番承诺，让仅靠种粮也能大发横财……哼，才不是，本公子可不是为了发财。
“只是……”这位神农的顾虑还真不少，他瞅了瞅自己的书院，还有那些扛着锄头准备下地的学生，面露难色：“这些学生该如何是好？”
李公子兴致勃勃，打算打包带走一切，大笑着说：“把务本书院迁到昆山，扩大规模，批量培养农技员！还能持续派回溧阳指导农民脱贫。”
“孟河先生在指导农业之余，可借助研究中心力量开展农业研究，有了成果，先在江南公司试验，成功后于江南乃至大明推广！这难道不是孟河先生的理想？”
马一龙不再言语，点头道：“就这么办。”见山长松口，务本书院学生松了口气，暗暗欣喜，觉得苦日子到头了。
真相虽残酷，但事实摆在那……像史继志那样能从农活中体会到强健体魄、磨炼意志，让文章更真实、凝练且接地气等诸多好处的，终究是少数，大部分读书人只觉种地是种折磨。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没几个读书人愿意整天在地里忙活，大家看重的是马一龙学问深厚，在教育领域深耕多年，是公认的科举权威。
他们心里盘算着，在务本书院哪怕只用一半时间学习，也比跟着那些半吊子老师学强得多，更比自己盲目苦读有效率。
现在李公子答应，去昆山后会安排玉峰书院的名师负责他们的学业，替山长分担压力。这可把这些人高兴坏了。
要知道，山长每天要管理六十万亩地和六万户农夫，还要搞农业科研，根本没时间再管他们。
李公子也会抽空指点他们，在大明，论教人进学的本事，能超过山长的，恐怕只有李公子了。
虽说苏州府学可能有位教授不服气，但一门五进士的招牌就是硬道理。
马一龙瞧着学生们那如释重负的模样，心里暗暗窝火，冷笑道：“别高兴太早，到了昆山，我也不会对你们撒手不管，种地这事，得接着来。”
“是，山长……”学生们顿时没了精神，像被霜打过的茄子。
午饭过后，马一龙安排弟子们去地里干活，就算书院的地往后要交给别人打理，也得把耕种前的准备工作都完成。
马一龙和李铭在凉棚下，热烈谈论起农业技术，马一龙亲自种地多年，又读遍历代农书，经验老到，理论扎实，传统农业本就极度依赖经验和实践，他自信没人比他更懂种地。
多年来，马一龙一直坚持用“穗选法”提高产量，就是在水稻成熟时，挑出最健壮的穗子，单独脱粒留作种子，这方法虽费劲，但坚持下来，效果惊人，他书院的亩产量已是平均水平的两倍。
李铭虽从未亲手种过地，但他掌握着大量令人耳目一新的农业知识，给马一龙带去了巨大的震撼。
他向马一龙解释，“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这句老话背后有着科学依据，发酵后的粪便里含有丰富的氮磷钾以及各类有机物，而氮磷钾恰恰是植物生长过程中需求量较大，且在收获时会被大量带走的营养元素，不过，植物通过残茬和根系归还给土壤的这些养分数量有限，所以必须不断补充，才能保障植物的良好生长态势。
“蛋淋甲？”马一龙满脸困惑，显然没听过这些。
“你没学过《化学》，说了你也不懂。”李铭觉得有必要挫一挫马一龙那过于饱满的自信，悠悠地呷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只需记住，氮磷钾分别对应叶根茎。我再教你个顺口溜，以后看到庄稼有问题，你就能自行判断缺啥补啥了。”
“好，您讲。”马一龙微微点头，确实被这话打击到了。
可惜，普通百姓很难领会这种精细的种植门道，这使得溧阳的亩产一直难以提升。
李铭满脸笑意，朝着初中生物书上的人物模样，传授起初中生物知识来，那感觉相当不错，他告诉马一龙，施肥得讲究，氮磷钾各有各的作用，缺了啥、少了啥都得仔细瞧。氮能让叶子长，磷助果实生，钾肥充足植株腰杆壮。可要是过量施肥，问题就来了。氮施多了，植物贪青晚熟还易倒伏，病害也容易找上门，根茎作物块根产量还会受影响。磷肥过量，作物晚熟，结实率下降，钾肥过量，会减产烂心。
马一龙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原本觉得李铭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懂点农业知识也有限，哪成想人家讲得这么系统又实用。
“这就是科学的力量啊？”他小声嘀咕着，让史继志赶紧拿笔墨记录。
李铭随即让人给马一龙送了盒铅笔，毕竟农技师用毛笔不合适，铅笔头子加烟盒纸，看着才符合这职业形象。
马一龙对铅鏨并不陌生，不过李铭准备的这盒铅笔明显更实用些，那盒里的铅笔构造精巧，在刻有凹槽的木条里嵌着一根黑铅芯，然后把两根木条拼合黏在一起，盒子里还配有小刀，很明显是削笔用的。
“中华牌？”马一龙瞅见盒子上的商标，夸赞说：“公子挺爱国呢。”
“那是。”李铭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却想，其实是本公子有点恶趣味。
马一龙就用铅笔把李铭刚刚传授的知识记了下来，随后他抬起头问道：“那三样宝贝在哪儿呢？”
“现在啊，钾肥主要从草木灰里获取；氮肥主要是腐熟的人畜尿……其实黄豆也含氮，算了，还是别说了；磷肥的话，鱼鳞、鱼骨、兽骨、蛋壳、蛤蜊壳、鸡鸭鹅鸟粪之类的都富含。”
“原来是这样！”马一龙用力一拍大腿，激动地说出自己的独家秘方：“我从河边收集贝壳碾成粉撒到地里，收成就会好一些，果然是氮肥能让叶子长得好，磷肥能让果实长得好！”
“还有在刮风前，我会往地里撒草木灰来防止作物倒伏，原来是因为有钾肥的作用！”
马一龙经多方验证，对李铭这套理论深信不疑，紧紧拉着他不放手，那架势好似要把李铭肚子里的学问全掏出来。
“你刚说的，粪便里氮磷钾都有？”马一龙问道。
“那是自然，粪就如同黄金汁一般。”李铭回应道。
“妙啊！”马一龙听后，大有遇到知己之感，“我常说金山银山都比不上粪山，只可惜旁人总觉得我魔怔了。”
“是他们目光短浅。”李铭大笑道，“为鼓励百姓积极堆肥，我都花钱收粪，人粪水一担一分钱，一百斤牛粪十分钱，一百斤猪马粪十五分钱，一百斤禽粪二十分钱，一百斤羊粪也是二十分钱。”
马一龙听着这分门别类的报价，来了兴致，问道：“禽粪富含磷肥且量少，这我明白。可羊粪为啥也这么贵？”
李铭笑着解释：“各类畜粪里，羊粪的氮、磷、钾含量最高，猪、马粪次之，牛粪最低；而排泄量则是牛粪最多，猪、马粪次之，羊粪最少，所以定这个价，合理吧？”
“合理，相当合理！”马一龙边鼓掌边称赞道：“如此一来，整个昆山的粪肥就都归咱们所有了！”
“只是昆山百姓家中养的牲畜数量还是偏少啊，回头恐怕得把目光投向苏州城，才能满足需求。”李铭略带遗憾地说道。
“没错，苏州城可是有着上百万人口，想想那产出量得多可观……”马一龙一脸憧憬。
两人聊得兴致勃勃，旁听的人却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差点连午饭都要吐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