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峰顶,晨钟撞破夜色,却撞不散弥漫在风里的血腥。清羽盘坐于中枢台上,内视经脉,那缕猩红月芒蜷伏在炎龙灵台之下,像一枚寄生卵,外壳冰凉,内部却传来微弱而执拗的搏动。每一次跳动,都有一股陌生意志沿经络蔓延,试图篡改他对火焰的掌控。
慕清瑶守在一旁,敏锐地察觉到他额间时而闪过的暗红月纹。“它还在?”她低声问。清羽睁眼,金赤瞳孔深处掠过一抹晦色:“像钉子,拔不出,只能暂时以龙火包裹。”秦烈闻讯而来,把过脉后沉吟良久,只吐出一句:“古籍有载,月蚀之种,以心为壤,七日成熟,届时宿主将被血月取而代之。”
气氛骤然沉重。慕清瑶追问解法,秦烈指向峰北禁地:“祖师林焱曾留‘焚心古阵’,可炼外邪,但需以至亲之血为引。”话音落下,目光落在清羽身上——赤焰宗直系血脉,如今只剩他一人。所谓至亲,只能是他自己。
当夜,清羽独自步入禁地。古阵藏于冰火交汇的裂缝深处,阴风呼啸,中央一方残破祭坛布满岁月尘埃。他划破掌心,鲜血滴入阵纹,暗红符络瞬间亮起,像饥渴的藤蔓沿石缝攀爬,将他整个人缚于中心。寒意透骨,却又有炽焰自心底升腾,两股极端之力在体内撕扯,那缕月种被强行拽向心口,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炎龙怒吼,龙形虚影自清羽背后腾起,与血月黑丝纠缠互噬。古阵光华大盛,裂缝四壁的赤焰符同时亮起,化作火链束缚月种。剧痛令清羽几近昏厥,他咬破舌尖,以痛醒神,默运《炎龙真经》最后一重心法——“龙噬”。心法逆转,经脉如漩涡倒卷,竟主动将月种拖入丹田火海。刹那间,冰火交轰,耳中似有万雷齐鸣,月种外壳寸寸碎裂,化作黑红雾气,被炎龙一口吞尽。
与此同时,数千里外的血月祭坛,一个黑袍人猛然睁眼,掌心浮现的月影图腾瞬间黯淡。他望向赤焰峰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诅咒:“好胆,竟坏我月蚀大计!”黑袍人抬手,身后阴影里走出三名身披血纹的佝偻老者,每人怀抱一面人皮鼓,鼓面浮现与清羽心口曾出现的同款月纹。“启动‘蚀潮’,三日内,我要赤焰峰寸草不生。”
禁地内,光华散尽。清羽踉跄起身,心口只剩一道淡红月痕,如被火灼的印记,再无痛楚。他抬手,一缕赤金火在指尖升腾,火焰核心透着隐隐蓝芒——那是月种被炼化后残留的阴寒之力,如今却成了火中辅料,使炎龙之力更添锋锐。古阵完成使命,轰然崩塌,碎石间露出一块残破玉简,上刻“心魔既斩,可承吾志”八字,落款——林焱。
清羽拾起玉简,神识探入,一股浩瀚信息涌入脑海:赤焰宗最深处的“焚天古战场”坐标,以及开启封印的龙血口诀。那是祖师为后世准备的最后战场,也是赤焰宗真正的底蕴所在。他深吸一口气,将玉简贴身藏好,转身走出禁地。洞外,天已微亮,慕清瑶倚在石壁,眼中血丝未褪,显然守了一夜。见他出来,她嘴角扬起,却故意别过脸:“慢死了,再晚片刻,我就冲进去给你收尸了。”
清羽笑着牵起她的手,指尖传来微微颤抖,他知道,那是她压抑的担忧。“月种已除,但更大的风暴来了。”他将玉简内容简述,慕清瑶眸光渐凝,最后反手紧握住他:“那就去焚天古战场,把赤焰宗失去的一切,拿回来。”
二人联袂回峰,秦烈听完汇报,沉默良久,蓦地单膝跪地,朝着清羽行以宗门最高礼:“即日起,赤焰宗战旗,由你执掌。”峰顶钟声再响,却不再悲鸣,而是猎猎战意。弟子们列阵,目光汇聚在那杆重新升起的赤焰大旗上,旗面浴火,金线绣出的炎龙迎风招展,仿佛下一秒便要破空而出。
然而,无人察觉,峰脚密林里,一只被剥了皮的血色乌鸦正死死盯着山巅,它的瞳孔里,倒映着清羽挺拔的身影。乌鸦喉咙里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扑棱棱飞起,消失在晨雾深处。雾的尽头,黑袍人抚过鼓面,唇角勾起残忍的弧度:“焚天?正合我意,那便作为你们的葬场。”
风起,云涌,赤焰峰上下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蚀潮”做着最后的准备。清羽立于旗侧,指尖抚过赤炎剑脊,低语声散入风里:“来吧,这一次,轮到你们恐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