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殿内,时间仿佛被拉长,又被压缩。沈清辞的意识,如同在无边无际的、由冰冷规则和数据洪流构成的深海中潜行。“黎明之楔”系统全功率运转散发出的白金色光芒,是她在这片认知黑暗中唯一的灯塔,也是抵御外界“有毒灵气”侵蚀和体内伤势恶化的脆弱屏障。
【基础规则解析】的功能被催动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层层剥开这个修真世界华丽而玄奥的外衣,揭示其下那令人心悸的、机械而冷酷的内在逻辑。
她“看”到了更多。
那些弥漫在灵气中的暗红色“程序微粒”,并非均匀分布。在林婉儿活动的区域附近,这些微粒的浓度和活跃度明显高于其他地方,仿佛程序在主动为她汇聚“资源”和“机遇”。而在一些资质平庸、注定是“背景板”的弟子周围,这些微粒则惰性十足,仅仅是维持着基本的“环境设定”。
她“看”到了青云宗护山大阵的运转核心,那并非完全依赖于天地之力与符文道韵,其深处同样镶嵌着数个异常规则节点,如同总控开关,在无形中调节着宗门范围内的“剧情概率”——确保重要的“剧情事件”能在此发生。
她甚至隐约捕捉到,在那九天之上,苍穹深处,存在着一个极其庞大、复杂、散发着冰冷意志的规则聚合体!它如同一个巨大的蜘蛛,匍匐在世界的顶端,无数规则丝线从它身上垂下,连接着天地灵气,连接着每一个修行者的功法根基,连接着所谓的“天命”与“气运”!
那,就是虚假的天道!是“命运干预程序”的主机!是这个囚笼世界的……管理者!
而原主清昀师祖的命运轨迹,就如同一条被重点标注的、通往悬崖的红色路径,清晰地烙印在这个规则聚合体的某个“任务列表”之中——【关键反派NPC:清昀。状态:已激活(重伤)。任务:刁难主角林婉儿,推动其成长,最终被其斩杀证道。预计完成时间:XXX。】
冰冷的数据,不带一丝情感,却宣判了一个修行千年、臻至大乘巅峰的存在的最终结局。
“呵……呵呵……”低沉而压抑的笑声,从沈清辞的喉间溢出,带着无尽的自嘲与冰寒。
她想起了自己作为“构架师”时,也曾以类似的高高在上的视角,去规划世界的蓝图,去判定“局部的牺牲”。如今,角色互换,她才真切地体会到,身为“程序”中的一枚棋子,被无形之手操控命运,是何等的悲哀与愤怒!
原主清昀,何其无辜?她或许有偏执,有傲慢,但那是千年修行、身处高位自然而然产生的性格侧面,绝非其本质的全部!她本该有冲击飞升、追寻大道的可能,却因为这该死的“程序”,被强行扭曲心智,注定沦为他人成长的养料!
这世间亿万生灵,他们的爱恨情仇,他们的挣扎奋斗,难道都只是这冰冷程序运行下的一场戏码?!他们的悲欢离合,难道都只是早已写好的代码在按部就班地执行?!
凭什么?!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屈的火焰,猛地冲破了重伤的虚弱,冲破了低融合度的桎梏,在她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这火焰,曾在娱乐圈的污浊中为她照亮前路,曾在废土的绝望中点燃希望,曾在星际的压迫中撕裂枷锁!如今,它要在这虚假的修真世界里,焚尽这欺瞒众生的天命!
“噗——”
因情绪剧烈波动,引动了体内严重的伤势,沈清辞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淤血,染红了身前温润的玉床。脸色瞬间灰败下去,气息也变得如同风中残烛。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急剧下降!灵魂稳定性降低!”系统的警报声急促响起。
但沈清辞却仿佛感觉不到痛苦。她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抬起眼,那双本该属于清昀师祖的、此刻却燃烧着沈清辞意志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意识中那个庞大的、冰冷的规则聚合体!
恐惧?或许有。
但更多的,是沸腾的战意,是决绝的反抗!
她不再仅仅是为了生存,为了修复某个世界。
她是为了……争一口真实的气!为了告诉这个程序,告诉那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
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你这冰冷的程序!
“ZZ,”她的声音因伤势而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在意识中下令,“记录以下信息,设定为最高优先级任务。”
【指令确认。记录开始。】
“任务目标:摧毁或劫持‘命运干预程序’主控核心(虚假天道)。”
“阶段性目标一:在保证自身存在的前提下,最大限度解析程序架构,寻找其核心漏洞与可利用节点。”
“阶段性目标二:尝试建立独立于程序监控之外的‘纯净’能量循环与信息通道。”
“阶段性目标三:集结此世界所有潜在‘变量’(不甘被命运操控者),积蓄反抗力量。”
“最终阶段:执行‘弑天’计划,还此世界以真实与自由!”
一连串清晰而疯狂的目标,被她以意志烙印在系统核心。这不是请求,不是计划,而是……宣言!向这个虚假世界宣战的宣言!
“能量不足……权限受限……成功率低于0.0001%……”系统冰冷地反馈着现实。
“那就去争!去抢!去偷!”沈清辞的意识如同咆哮的雷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解析它能解析的!这个程序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它的运行规则!找到它!利用它!然后……打碎它!”
她不再犹豫,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识海的剧痛,开始尝试调动那微弱的、被系统过滤后的纯净灵力,并非用于修复伤势,而是按照【基础规则解析】反馈回来的信息,小心翼翼地……接触并模拟那些异常规则节点的能量波动!
她要做的,不是排斥这些“毒”,而是在彻底解毒之前,先学会伪装,学会在这毒液中生存,甚至……学会利用这毒液的特性!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如同在雷区中学习拆弹。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程序察觉,引来更猛烈的反噬,或者彻底被“程序毒素”同化,真正沦为剧情的一部分。
但她别无选择。
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找到程序破绽,并积蓄力量的道路。
一丝极其微弱、带着原主清昀师祖功法特性、却又内嵌了沈清辞反向解析意图的灵力,如同最狡猾的间谍,开始沿着经脉,试探性地靠近一个相对外围的异常规则节点……
殿外,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清虚殿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绚丽的光彩。林婉儿感受到殿内似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以为是师祖伤势有所好转,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符合“孝顺弟子”人设的、恰到好处的欣喜。
她不知道,殿内那个她命运中注定的“磨刀石”,已然挣脱了剧本的束缚,将手中的“剑”,对准了那悬于所有人头顶的……苍穹!
沈清辞闭上眼,将所有杂念摒弃。
脑海中,“黎明之楔”的光芒与她那不屈的意志交融。
一场无声的、始于这具残破躯壳之内的……弑天之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一剑,名曰——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