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案发,咸阳震动。御史台彻夜灯火,抓人、拷问,牵连甚广。一时间,人心惶惶,尤其是与方士有过交往的儒生博士们,更是噤若寒蝉。
在这片肃杀的气氛中,公子扶苏再次派人邀请张三,这次的地点,选在了扶苏自己的府邸一处幽静的书斋。
张三心中忐忑,不知这位以仁德著称的公子,在此敏感时期找他何事。
扶苏屏退了左右,书房内只剩下他与张三二人。他看起来有些忧虑,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
“张主事,不必拘礼。”扶苏的声音温和,但透着疲惫,“今日请主事来,是想请教。主事那本《防骗手册》,扶苏已拜读,其中所言‘逻辑’、‘实证’,令人深思。不知主事如何看待如今……父皇对方士之事,如此震怒?”
这个问题极其敏感,直指皇帝行为。张三心中警铃大作,谨慎地回答:“回公子,陛下求药,乃为江山永固。方士欺诈,其心可诛。陛下震怒,亦是情理之中。”
扶苏叹了口气:“方士可恶,自该惩处。然……父皇欲将诸生(儒生)中与方士有牵连者,一并治罪。诸生习孔孟之道,或有不察受骗者,若不分青红皂白,一体惩处,恐失人心,亦有违圣人仁恕之道啊!”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理想主义的忧虑和对“仁政”的坚持。
张三看着眼前这位与自己年纪相仿,却肩负着巨大压力,试图在父亲的雷霆手段和自身信念间寻找平衡的公子,心中有些触动。他知道扶苏未来的悲剧命运,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
他沉吟片刻,没有直接评论皇帝的对错,而是换了一个角度:“公子仁心,下官敬佩。然,下官以为,解决问题,或许不止‘宽恕’与‘严惩’两条路。”
“哦?”扶苏抬眼看他,“主事有何高见?”
“譬如治水,堵不如疏。”张三缓缓道,“陛下因方士而恶诸生,根源在于信息混杂,难辨真伪。若朝廷能主动引导,比如,由博士官牵头,编纂一些辨析方术、倡导实学的文章,通过……嗯,比如‘邸报’之类的渠道传播,让更多人了解其中虚妄,是否比单纯的抓捕,更能正本清源?”
他没有直接反对皇帝的决策,而是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替代方案”,试图将“思想问题”引导向“宣传教育”的层面。
扶苏的眼睛微微一亮。张三的思路,显然给了他新的启发。
两人就“如何引导舆论”、“如何界定学术与欺诈”等问题,深入交谈了许久。扶苏发现,张三虽然言语古怪,不引经据典,但其思维之缜密,角度之新颖,往往能切中要害,与他平日接触的儒生或法家之士截然不同。
这次谈话,让扶苏对张三的印象大为改观,从最初的好奇,变成了真正的欣赏和引为知己。而对张三而言,与扶苏的交往,让他更深地卷入了帝国继承人的漩涡,风险与机遇并存。
临别时,扶苏亲自将张三送至书房门口,郑重地说:“张主事之言,如醍醐灌顶。他日若有疑难,还望主事不吝赐教。”
看着扶苏真诚的眼神,张三心情复杂。他知道,自己与这位公子命运的交集,恐怕才刚刚开始。
而就在他与扶苏会面后不久,丞相李斯关于“诸生效法孔子,以古非今,惑乱黔首,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的奏章,被秦始皇批准了。
“焚书”的烈焰,即将燃起。张三感到一股巨大的历史洪流,正咆哮着向他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