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食铺”后院，一个更为私密雅致的包厢内。没有仆役伺候，只有张三、巴清，以及三四位常来光顾、比较谈得来的年轻贵族和低级官吏。桌上摆着几样精致小炒和一个小火锅，气氛轻松。
几杯温酒下肚，话题渐渐放开。起初只是闲聊市井趣闻，后来不知谁先开始，抱怨了几句朝廷某项政令执行起来如何繁琐，基层小吏如何难做。
若是平常，这种话题是禁忌。但在此刻美食美酒营造的放松氛围下，加上张三有意引导，众人的话匣子便关不住了。
“唉，别提了，今日又被上官训斥，说是上报的文书格式不对，打回重写，又是半日功夫！”
“你那还算好的，我那边才叫麻烦，征发徭役，上面只管要人，哪管下面各村各里的实际情况，苦也！”
“要我说，最难的还是我等这些小吏，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
张三听着，不时插科打诨，或者用一些现代的“职场黑话”精准吐槽，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深感“知己”。他将这种聚会，戏称为“大秦吐槽大会”。
他并不直接攻击朝廷大政，更多的是引导大家吐槽执行过程中的荒诞和无奈，用一种幽默的方式化解压力，同时也悄然传播一些“流程优化”、“用户体验”之类的概念。
这种新颖的社交方式，让这些在等级森严的官僚体系中感到压抑的年轻人们找到了一个宣泄和共鸣的出口。“吐槽大会”的名声，在一個极小的圈子里悄悄传开，参与者也慢慢多了起来，甚至开始有一些秩级更高的年轻官员，慕名私下前来。
这一日，“吐槽大会”照常举行。众人正说到兴头上，吐槽某位以苛刻著称的上官，学着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惟妙惟肖。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帘被轻轻掀开。两名穿着普通常服，但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那人，面容清癯，眼神深邃，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包厢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所有认出此人身份的年轻官员，瞬间脸色煞白，手中的筷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来的，赫然是丞相李斯！他身后跟着的，则是其心腹属官。
李斯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主位上的张三身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闻此处有高论，特来一听。”李斯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包厢的空气都凝固了。
所有人都吓傻了，连大气都不敢喘。唯独张三，在最初的震惊后，迅速冷静下来。他起身，不卑不亢地行礼：“不知丞相驾到，有失远迎。皆是酒后妄言，让丞相见笑了。”
李斯没有理会其他人，径直走到一个空位坐下，自顾自地拿起一副干净碗筷，夹了一筷子炒青菜，细细品尝。
“酒，尚可。菜，不错。”他放下筷子，目光再次看向张三，语气平淡，“张主事此处，倒是热闹。只是，有些话，可说。有些话，不可说。尺度……当心中有数。”
他没有发怒，没有训斥，但这番看似平淡的话，却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具威慑力。他是在警告。
说完，李斯起身，再次看了张三一眼，便带着属官飘然而去，留下满屋子心惊肉跳的众人。
“吐……吐槽大会”不欢而散。
张三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包厢里，看着李斯用过的碗筷，眉头紧锁。
李斯亲自前来，绝非偶然。这既是一次警告，或许……也是一次试探？
他知道，自己这些“小打小闹”，已经真正进入了这位帝国丞相的视野。往后的路，恐怕要更加小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