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越的府邸位于咸阳城南,不算特别奢华,但处处透着一种儒雅的讲究。青砖黛瓦,庭院内植有松柏,与咸阳主流崇尚的黑色、刚硬风格略有不同。
张三带着一丝警惕,应邀而至。宴席上除了主人淳于越,还有几位显然是同一阵营的儒生博士,一个个宽袍大袖,举止矜持。他们看向张三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甚至是一丝轻蔑。
“张主事近日风头正劲啊,”酒过三巡,淳于越抚着花白的胡须,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听闻主事擅‘奇巧’,制新器,连陛下都颇为嘉许。”
“博士过誉,”张三谨慎应答,“下官只是尽忠职守,做些分内之事,以期有利于国。”
“有利于国?”旁边一位中年博士冷哼一声,“以奇技淫巧媚上,扰乱百工旧序,此乃与民争利,岂是君子所为?长此以往,民心慕利而轻义,国将不国!”
图穷匕见。攻击的焦点,依旧集中在“奇技淫巧”和“扰乱秩序”上,但比丞相府的质询更加直接,带上了道德批判的色彩。
若是几个月前,张三或许会与之激烈辩论。但此刻,他只是微微一笑,放下酒杯。
“诸位博士忧国忧民,下官敬佩。”他先给顶高帽子,然后话锋一转,“然,下官有一事不明。若有一物,能使我大秦士卒甲胄更坚,兵刃更利,可能多杀敌虏,保境安民,此物,算不算‘奇技淫巧’?”
众儒生一愣。加强军备,这是秦国的立国之本,他们无法否认。
“自然……不算。”淳于越沉声道。
“同理,”张三继续说道,“下官所制新犁,若能多产粮食,使我大秦仓廪更实,百姓更富足,朝廷税赋更充盈,此物,又是否算‘与民争利’?还是说,乃‘与国谋利’,‘与民造福’?”
他巧妙地将“利”从个人私利,引导向了国家公利。
儒生们一时语塞。张三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继续道:“至于民心慕利……下官以为,让百姓仓有粮,身有衣,生活富足,方能知礼仪,感念朝廷恩德。若百姓饥寒交迫,空谈仁义,恐怕……难以持久吧?”
他这番话,隐隐暗合了“仓廪实而知礼节”的道理,但又用更直白的方式说出。
淳于越眉头紧锁,他感觉张三的言论与法家有些相似,但又有所不同,滑不溜手,难以直接驳斥。
一场原本准备批判“弄臣”的宴会,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张三没有与他们进行经义上的辩论,而是始终围绕着实际功效和国家利益,这让习惯引经据典的儒生们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最终,宴会在一片不冷不热的气氛中结束。
走出淳于越府邸,张三长舒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并未说服这些固执的儒生,但至少表明了态度,站稳了脚跟。
而这次宴会的消息,不知如何传到了秦始皇耳中。数日后,在一次非正式的小型朝会上,议完政事,始皇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对侍立在末位的张三随口说了一句:
“张三,尔虽起于微末,擅巧技,然所言所行,皆务实于国,非徒逞口舌之娱。可称得上是……弄臣里的实干家。”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殿内。
“弄臣里的实干家”!
这个评价,极其微妙。既点明了他“弄臣”(以技艺娱上)的出身,又肯定了他“实干”的价值。一时间,殿内众臣神色各异,李斯目光低垂,看不出喜怒,而淳于越等人,脸色则更加难看。
张三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在大秦朝堂的标签,算是被皇帝亲自定性了。
有了这块“实干家”的护身符,张三的“第一事业部”推进项目顺利了许多。然而,新的烦恼也随之而来——秦朝的饮食,他实在是受够了!不是炖就是烤,要么就是各种酱,味道单一,吃得他无比怀念现代的炒菜和火锅。
一个“改善生活品质”的念头,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