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困于竹简的繁琐,张三将“造纸”提上了日程,并将其内部代号定为“信息载体革新计划”。
这个想法,比“标准化犁铧”更加惊世骇俗。当他在官署里宣布,要寻找树皮、破布、麻头等“废料”来制作一种轻便的书写材料时,连已经对他有些改观的公输迁都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额头。
“张先生,你是否……身体不适?”公输迁委婉地表达着关心(或者说怀疑),“缣帛昂贵,竹简乃自古传承之正法,以秽物制书,闻所未闻,且恐亵渎文字啊!”
那几个老吏更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觉得张三终于还是疯了。
张三没有解释太多。他知道,对于根深蒂固的观念,唯有拿出实物,才能打破偏见。
他凭借模糊的记忆,知道造纸的大致原理是:收集植物纤维原料→浸泡→蒸煮→捣烂→抄造→晾干。具体工艺,只能靠一次次实验。
他动用了自己作为“负责人”的微薄权限,在官署后院圈了一小块地,建起简陋的灶台和水池。然后带着几个被临时指派来、一脸不情愿的年轻杂役,开始到处收集破麻布、树皮、烂渔网。
过程是充满味道和失败的。第一批“纸”做出来,像一块疙疙瘩瘩、颜色可疑的破毡布,根本没法写字。第二批稍微好点,但一碰就碎。院子里整天弥漫着蒸煮植物纤维的古怪气味,引得路人侧目,官署里的老吏们更是掩鼻而过,私下里嘲讽他为“秽物令”。
张三却毫不在意。他像真正的产品经理一样,对每一次失败进行“复盘”,调整原料配比,改进捣烂的程度,优化抄纸的技法。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失败,当张三第一次用自制的简陋筛网,从浑浊的纸浆中捞起一层薄薄的、均匀的纤维膜,并成功将其揭下、晾干后,一片略显粗糙、泛着黄色,但质地均匀、表面相对光滑的“纸”,终于诞生了!
他颤抖着手,拿起一支小号的毛笔,蘸了墨,在上面写下了“大秦”两个字。墨迹虽然有些晕染,但字迹清晰可辨!
“成了!真的成了!”张三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他拿着这片珍贵的“纸”,冲进公输迁和那几个老吏的屋子。当看到这轻飘飘的、能清晰书写的物件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围着那张纸,摸了又摸,看了又看,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此……此物……”公输迁的声音都在发抖,“竟真能书写?!如此轻便!”
张三趁热打铁,阐述了纸的巨大优势:轻便、易携带、容量大、成本远低于缣帛。他当场演示,将一卷竹简上的内容,抄录到了一张同样大小的纸上,其信息密度和轻便程度,形成了鲜明对比。
观念的堤坝,在这一刻被彻底冲垮。所有质疑和嘲讽,都化为了惊叹和狂热。
“造纸术”的成功,让张三在“器物改良办”的威望达到了顶点。连王工师等匠人都闻讯赶来,对这神奇的发明啧啧称奇。
有了纸,项目管理和知识记录的效率大大提升。张三迅速将“标准化犁铧”的所有资料整理成纸质文档,图文并茂,清晰直观,连王工师都不得不承认,这比看竹简方便太多了。
而张三的脑洞并未停止。他看着这些可以快速复制信息的纸,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他找到公输迁,提议道:“公输先生,既然此纸可快速抄录,我们何不将朝廷颁布的某些政令、各地有趣的见闻、乃至农时天象,定期抄录于纸上,分发至各官署,甚至售卖于有心之士?此物可命名为……‘邸报’。”
公输迁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这已不仅仅是改良器物了,这是在触碰信息传播的领域!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隐藏在轻薄纸张背后的、足以搅动风云的潜流。
“张先生,此议……事关重大,非我等所能决断啊!”公输迁面色凝重。
张三却目光炯炯。他知道,一旦“邸报”的想法被上层接受,他所掌握的,将不仅仅是“器物改良”的权力。
然而,几乎就在同时,来自丞相府的质询也到了——并非为了纸或邸报,而是针对他“标准化犁铧”项目中,“擅改旧制,与民争利”的指控。
风波,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