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府尹支持
朱正等人脸色一白,连忙低头:“卑职知错。”陆文轩将解剖针还给沈青梧,语气缓和了些:“查案不分男女,只论本事。从今日起,验尸时沈待诏主理毒物查验,老孙辅助勘验外伤,周推官统筹,谁再敢因男女之别置本事于不顾,本府定不饶他!”
沈青梧眼眶微微发红,攥着解剖针的手紧了紧,随即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对着陆文轩拱手:“谢大人信任,青梧定不辱命。”她走到案前,先仔细观察了尸身颈部的针孔,又接过老孙手里的银匕,刮了点墨金砂放在鼻尖轻嗅——这是苗疆辨毒的法子,比寻常验毒更精准。
周韶光点点头,阿福将荧光草灯举到尸身头部,绿光均匀地洒在颈部。沈青梧从皮褡链里取出块白色的苗疆蜡纸,铺在尸身胸口,又用解剖针轻轻挑开焦痕边缘的皮肤,动作比老孙更细腻。“孙仵作说得对,是先毒后焚。”她指尖指着焦痕下方,“但这毒不止离魂蚀心散,你们看——”
众人凑近,就见她用解剖针挑出一点皮下组织,放在蜡纸上,滴了滴随身携带的药汁。片刻后,组织呈现出淡蓝色:“这是‘腐心草’的残留,离魂蚀心散以墨金砂为引,腐心草为主毒,寻常验毒只会查到墨金砂,容易忽略主毒来源。”她又翻出尸身的指甲,用银针刮了点指甲缝里的碎屑,“这里有亚麻纤维,不是陈忠衣物的布料,倒像是西山矿工常穿的粗麻衣。”
老孙眼睛一亮:“沈姑娘说得对!老奴只查了气管和毒物,倒忘了查指甲缝!这纤维要是矿工的,说明陈忠死前见过矿上的人!”朱正也凑过来说:“卑职昨天去西山码头,见矿工穿的就是这种粗麻衣,是苏家统一发放的!”
陆文轩点点头,目光落在沈青梧身上,带着赞许:“果然没看错你。本府再给你调两个仵作辅助,往后毒物查验、尸体勘验,都由你主理。”他转向周韶光,“苏家私矿一事,本府已让人去调西山里正的卷宗,你和青梧姑娘联手,务必查清墨金砂的去向。”沈青梧闻言,眼底的失落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她握紧解剖针:“请大人放心,青梧必查清毒源!”
老孙叹了口气,掀开白布,露出尸身的手腕:“推官您看,这手腕内侧有两道细痕,骨头轻微骨裂,像是被人用细铁链铐过——绝非官府的制式手铐。还有,老奴年轻时在西山矿当过矿工,对那地方熟得很。元符三年矿难后,朝廷就封了矿,立了‘擅入者斩’的石碑。可五年前,老奴去西山采草药,见矿口被人重新炸开,还盖了三间青砖房,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后来问了以前的矿友老李,才知道是苏家买通了当地的里正,私自开的矿,每月都有马车往外运东西,夜里走,从不走官道。”
“私自开矿?”周韶光的眉头皱得更紧——父亲当年的矿难报告里,曾提到“矿道坍塌处有被人为开凿的痕迹”,当时他年纪小,没在意,现在想来,恐怕就是苏家提前私采留下的隐患。
他刚要细问,就见阿福捧着个蓝布封皮的案卷走进来,案卷边角用铜片包着,是父亲周蘅皋的旧案卷宗,封皮上“西山矿务查勘录”六个字是父亲的亲笔。“公子,您要的父案卷宗找到了,柳夫人说这卷是老爷当年亲手整理的,里面有矿友的证词和矿道图,让您仔细看看。”
周韶光接过案卷,借着荧光草灯的光翻看。第一页是西山矿的手绘矿脉图,父亲用红笔圈出了“主矿道”和“支矿道”,支矿道末端画着个问号。往后翻,是矿工的证词记录,有十几个人的签名和按印。
其中老李的证词写着:“元符三年十月,见苏家管事带二十余人入支矿道,昼夜开凿,运出黑砂数十筐,未上报矿监。”翻到最后一页,页边有一行小字批注:“苏家矿务有疑,私采墨金砂,与边境商户往来密切,需密查”,字迹是父亲的亲笔,旁边还有三个圈点,墨色很深,像是反复描摹过。
“柳夫人说,当年张管家是老爷的贴身管家,跟着去西山矿查案。”阿福的声音压得很低,凑到周韶光身边,“张管家后来跟柳夫人说,老爷查到苏家私采墨金砂后,写了份奏折要递上去,结果奏折还没送出,就被人举报‘监守自盗’,从府中搜出了五十两金沙——后来才知道,那金沙是苏家偷偷放进去的。张管家被苏家买通的人打了一顿,赶出了开封府,三年前病死在老家,死前还让儿子带话给公子,说‘苏家害了老爷,墨金砂是关键’。”
周韶光的手微微颤抖,案卷的纸页因用力而发皱,父亲的批注、张管家的话、老孙的证词、矿工的供词……这些线索像无数根线,紧紧缠在“苏家”这个名字上。
“公子,漕运司的人来了!”验尸房外传来衙役的高声通报,伴随着沉重的木箱拖地声。周韶光抬头,就见两个穿绿色公服的吏员抬着个樟木账册箱走进来,领头的是漕运司的主事李三,他脸上沾着点墨渍,显然是刚从账册堆里出来。“周推官,您让漕运司查的苏家漕运记录,我熬夜整理了的,给您送过来了。这箱子沉,里面是苏家近五年的所有漕运凭证,连临时的货单都在。”
李三是周韶光比较熟悉的人,三年前通过科举考入漕运司,成为开封府吏员,因精通账册核对和文书辨识,被派在“船运勘核科”,负责核查往来漕运的凭证。昨日周韶光托人带信让他查苏家的漕运记录,本以为要等几日,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就整理好了。
阿福和两个衙役合力打开账册箱,里面整齐地码着二十多本账册,每本都用红绳捆着,封皮上写着年份和季度,最上面一本的封皮还贴着张便签,写的是:“推官,重点看每月初十的‘空船’记录,有疑点。”
李三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说,“苏家的漕运记录属于‘皇商机密’,按规矩只有主事以上才能查阅。我借着‘核对年度漕运损耗’的名义,把五年的记录都调了出来,还连夜比对了船运司的‘水牌记录’——就是每艘船进出港时的登记。我发现苏家每月初十都会有一艘‘空船’从东水门出发,船号‘苏字三号’,登记的是‘空载赴西山拉煤’,但水牌记录上写着‘吃水八尺’——寻常空船吃水不过三尺,八尺的吃水,至少装了两千斤货物!”
李三说着,从袖中掏出张复印件,“这是上个月初十的回执单,签字是‘陈忠’,和您给的陈忠笔迹样本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