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灵芝事件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永济堂内部激起了层层涟漪，却又被苏文柏以强硬手腕迅速压下，对外并未走漏半点风声。
接下来的几天，堂内气氛明显有些不同寻常。王管事带着人进行了一番雷厉风行的内部清查，几个与药材采购、库房管理相关的伙计和低级管事被悄无声息地调离了岗位，甚至有人直接“告病还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紧张感。
凌楚楚依旧每日准时上工，专注于自己分内的药材处理工作，对周遭的暗流涌动仿佛毫无所觉。她比以往更加沉默，行事也愈发谨慎，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不与其他学徒多说一句话。
孙老对她的态度却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以往是严苛中带着欣赏，如今则多了几分真正的亲近与维护。闲暇时，他会将凌楚楚叫到一旁，不再是考校，而是如同教导亲传弟子般，讲解一些更为深奥的药材鉴别技巧，甚至是某些独家炮制手法的诀窍。
“丫头，你很好。”一次讲解间隙，孙老看着凌楚楚沉静的面容，难得地叹了口气，“心思缜密，眼力过人，更难得的是沉得住气。这次的事，换做旁人，要么急于表功，要么惶惶不可终日，你却像没事人一样。这份心性，难得。”
凌楚楚正在研磨一种名为“龙涎香”的珍贵香料，闻言手下动作不停，轻声道：“孙老过奖了。晚辈只是觉得，做好分内事便好，其他的，非我所能及，多想无益。”
孙老眼中赞赏之色更浓，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却从怀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陈旧木盒，推到凌楚楚面前。
“打开看看。”
凌楚楚有些疑惑，放下药杵，打开木盒。里面并非药材，而是一本纸张泛黄、边角磨损的古旧手札，封面上用古朴的字体写着《百草异闻录》。
“这是老夫年轻时游历四方，记录的一些罕见药材的见闻，其中有些，甚至连永济堂的库房里都未必有。你拿回去看看，或许对你有所助益。”孙老语气平淡，仿佛送的只是一件寻常物件。
凌楚楚心中却是一震！这看似不起眼的手札，其价值恐怕远超金银！这是孙老毕生经验的精华，是他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栽培！
她站起身，对着孙老深深一揖，语气郑重：“多谢孙老厚赐！晚辈定当仔细研读，不负所托！”
孙老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这世上的药材，千奇百怪，药性更是相生相克，奥妙无穷。有些东西，看似是救命的良药，在某些情况下却可能变成催命的毒物。反之亦然。你要记住，医者之道，在于洞察本质，权衡利弊，切不可被表象所迷惑。”
凌楚楚知道，孙老这番话意有所指，既是在教导她医理，也是在提醒她永济堂乃至整个京城的复杂形势。她将这番话牢牢记在心里。
又过了两日，苏文柏派人来请凌楚楚去他书房。
再次踏入这间雅致静谧的书房，凌楚楚能感觉到苏文柏看她的目光与上次又有所不同。少了几分探究，多了几分真正的重视。
“楚姑娘，请坐。”苏文柏亲自为她斟茶，态度温和，“前次灵芝之事，已初步查明，是库房一名副管事被人重金收买，暗中调换了药材，并以特殊手法处理，意图栽赃嫁祸，败坏我永济堂声誉。幕后之人十分狡猾，线索到了那名副管事便断了。”
他简单交代了结果，并未深谈细节，但凌楚楚明白，这背后的牵扯定然不小。
“幸得姑娘慧眼，才使我永济堂免遭一劫。此乃大功。”苏文柏说着，从书案下取出一个锦盒，推到凌楚楚面前，“这是五十两银子，是堂内对你的奖赏，聊表心意，还请姑娘收下。”
五十两！这对于一个学徒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足以让普通人家舒舒服服过上几年。
凌楚楚没有推辞，落落大方地收下，行礼道谢：“多谢苏公子赏赐。”她知道，这是她应得的，也是苏文柏进一步笼络人心的手段。
苏文柏见她宠辱不惊，心中更是满意，又道：“除此之外，我特许你，日后可凭此令牌，自由出入后堂药库一层，查阅其中典籍，观摩其中药材。”他取出一枚小巧的紫檀木令牌，上面刻着一个“苏”字和永济堂的标记。
这可比五十两银子分量重得多！药库一层存放的虽非最顶级的珍品，但也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上好药材和大量医药典籍！这相当于向她部分开放了永济堂的核心资源！
凌楚楚心中狂喜，这正是她目前最需要的！她强压下激动，双手接过令牌，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公子厚爱，楚夜铭感五内，定当勤勉用心，不负公子信任！”
“我相信姑娘。”苏文柏微微一笑，话锋却轻轻一转，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姑娘那日察觉灵芝有异，除了纹理气味，可还感觉到其他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比如，触手时的温度，或者……某种难以言喻的气息？”
他问得随意，眼神却专注地落在凌楚楚脸上。
凌楚楚心中警铃微作。他果然没有完全相信她那套“古籍记载”的说辞，还是在试探她是否感知到了那丝阴寒气息。
她面上露出回忆思索之色，片刻后摇了摇头，带着几分不确定：“触手温度与寻常灵芝无异。至于气息……晚辈学识浅薄，只觉得那异样气味有些特别，具体为何，却说不上来。或许……是处理药材时用了某种特殊的辅料？”
她将问题巧妙地抛了回去，既否认了感知到阴寒气息，又将原因归结于可能的“特殊辅料”，合情合理。
苏文柏凝视她片刻，见她神色坦然，目光清澈，不似作伪，这才缓缓点头，笑道：“或许吧。此事已了，姑娘不必再挂怀。日后在堂内若遇到任何难处，可直接来寻我或王管事。”
“是，多谢公子。”凌楚楚再次道谢，知道这次谈话该结束了。
拿着沉甸甸的银子和珍贵的令牌走出书房，凌楚楚的心情却并不轻松。苏文柏的赏赐越重，意味着她卷入的漩涡越深。那丝与“寒狱”同源的阴寒气息，如同一个危险的信号，提醒着她，平静的表面下，暗藏着更汹涌的波涛。
她握紧了手中的令牌，眼神逐渐坚定。无论如何，获取资源的通道已经打开。她必须抓紧时间，利用永济堂的资源，尽快提升自己。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在这暗流中站稳脚跟，才能去探寻那些隐藏在迷雾背后的真相。
回到住处，她迫不及待地翻开了孙老所赠的《百草异闻录》。泛黄的纸页上，描绘着各种奇花异草，记录着它们的形态、习性、药性，以及孙老当年遭遇时的轶事。其中几页关于某些蕴含特殊灵气、甚至传言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天地灵物的记载，让她看得心驰神往。
其中一页，描绘了一种名为“地心玉髓”的宝物，状如凝脂，色呈乳白，生于极阴之地却蕴含至阳生机，能调和阴阳，滋养万物。孙老在旁标注：此物罕见，唯皇室秘库或几大千年世家或有珍藏，常人终其一生难见其踪。
地心玉髓……凌楚楚轻轻抚摸着书页上的图案，识海中的古玉传来一阵清晰的、前所未有的渴望与悸动！
此物，定然对灵泉有极大助益！
只是，皇室秘库？千年世家？这些地方，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无异于九天之上的存在。
路，还很长。但她已经看到了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