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华都国安第七处·临时羁押室。
墙是软的,灯是冷的,一张不锈钢椅焊死在地面。
沈砚礼左肩缠加压绷带,血浸透半边,仍翘着二郎腿,指尖转一枚硬币——
那是顾京棠下车前,塞进他口袋的“利滚利”信物:一元硬币,边缘被磨得锋利,刻一行小字——
【利起,不还,则翻倍】
对面,单向玻璃后,几双眼睛正记录他的每一个微表情。
门开,先进来的是陆琮,白大褂外披国安风衣,胸卡编号【0717-W】。
后跟进的是位老者,唐装、鹤发,手里把玩着两颗白玉狮子头,指节一响,玉声清脆。
沈砚礼抬眼,笑里带刀:“哟,连国保局的温老爷子都惊动了,小子面子真大。”
温鹤年——温家现任家主,顾京棠的外祖父,也是“天目”项目初创人之一。
老人落座,狮子头轻磕桌面,声音不高,却压得人耳膜发胀:“小子,U盘在哪?”
沈砚礼耸肩,一脸无赖:“什么U盘?我夜闯太和殿,只为看雪。”
温鹤年抬手,一份加密平板推过去,屏幕定格——
太和殿藻井裂口、双匣合并、U盘掉落,一帧不差。
“要我说第二遍?”老人声音温和,眸色却冷到极点。
少年垂眼,硬币在指背翻飞,叮当作响:“在我女人那,想要——自己去取。”
“顾京棠?”温鹤年笑了,转头吩咐陆琮,“给丫头发邀请函,一小时后,国安专列,不到,直接通缉。”
沈砚礼眸色骤暗,硬币“啪”一声贴回桌面,边缘入木三分:“她不知情,有事冲我。”
“冲你?”老人起身,居高俯视,“小子,你还没资格。”
……
同一时刻,青城山·顾家旧宅。
顾京棠刚下车,桂妈迎出,脸色苍白:“小姐,温家来人,在前堂。”
前堂,檀香缭绕,一位中年女人端坐主位,旗袍珍珠扣,眼尾与顾京棠有三分像——
温华清,顾京棠的小姨,温家现任执行理事。
女人抬手,推来一只黑丝绒盒,盒盖开启,是一枚龙纹金钥,与U盘端口严丝合缝。
“父亲让我带句话——”
“U盘+龙钥,换你母亲遗骨下落。”
顾京棠指尖微紧,声音却淡:“我母亲,十五年前已火化。”
温华清垂眼,掩住情绪:“火化的是空棺,骨灰盒里,只有一串珠宝。”
她抬眸,一字一顿:“你母亲,还活着。”
檀香骤断,风从窗隙灌入,吹得烛火乱晃,映在少女脸上,像一场无声的地震。
……
上午十点,国安专列·驶离青城。
车厢改装,通体无窗,白色吸音壁,桌椅焊死,像移动审讯室。
顾京棠被带入,对面坐着温鹤年,手边一盏茶,热气袅袅。
老人抬眼,眸色复杂:“丫头,把U盘给我,我告诉你母亲在哪。”
少女落座,从颈间摘下吊坠,推过去,声音温吞:“我要先见人。”
温鹤年摇头:“见人,得先开箱。”
U盘+龙钥,才能开启“天目”核心文件,缺一把,数据自毁。
老人把龙钥推回给她:“列车抵达故宫地下指挥室,三十分钟,你有权决定——”
“要母亲,还是要天下。”
……
隔壁车厢,单向玻璃后,沈砚礼双手被铐,固定在座椅,却通过隐藏耳麦,听见全程。
少年垂眼,硬币在指背急速旋转,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顾京棠,选母亲。”
“天下,我帮你抢。”
耳麦那头,少女指尖微颤,垂眸,掩住泛红眼眶。
……
十点三十,列车驶入故宫地下指挥室。
银白空间,近百台终端同时亮起,中央主屏浮现LOGO:
【T·M——天目】
U盘插入,龙钥接入,进度条跳动:
【1%……10%……】
温鹤年站在主控台,声音回荡:
“天目,是1949年设立的文物追索与地下管网防御系统,核心数据,包括全国未公开宝藏坐标、黑市交易链、以及——”
“魅魔血脉基因库。”
老人侧眸,看向顾京棠:“你母亲,是第一个被记录的‘纯血’。”
进度条跳到【50%】,屏幕忽然弹出红框:
【权限不足,需同源血验证】
温鹤年抬手,示意助手取血器,看向少女:“指尖血,即可。”
顾京棠未动,声音轻却清晰:“我要见母亲。”
老人眯眼,语气仍温和:“见血,才能见人。”
少女垂眼,忽然抬手,拔下头上银簪,直刺自己心口——
“噗!”
血珠溅出,落在主控台,瞬间被仪器吸收。
屏幕红框消失,进度条狂飙:
【80%……90%……】
温鹤年脸色微变,低喝:“够了!”
顾京棠却拔高音量,声音在穹顶回荡:
“温鹤年,你骗我!”
“我母亲,根本不在你手里!”
银簪再抵深,血线喷涌,少女脸色瞬间惨白,却笑:“U盘自毁程序,我加了血锁,过量同源血,会引爆数据——”
“一起死,还是放人?”
……
主屏进度条跳到【99%】,忽然闪黑,一行白字浮现:
【数据自毁倒计时:00:00:10】
【00:00:09】
……
温鹤年终于变色,怒吼:“住手!”
【00:00:03】
顾京棠拔出银簪,血溅屏幕,像一场红雨。
倒计时停在【00:00:01】
黑屏。
所有终端同时关机,指挥室陷入绝对黑暗。
……
黑暗中,沈砚礼挣断手铐,冲过来,把人抱进怀里,掌心压住她心口血洞,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顾京棠,你疯了!”
少女靠他肩,呼吸微弱,却笑:“我赌赢了……”
“数据没了,你自由了。”
少年摇头,独眼被应急灯映得血红:“不,是你自由了。”
……
应急灯亮,温鹤年站在五步外,脸色铁青,手里攥着龙钥,指节泛白。
老人深吸一口气,声音像从牙缝挤出:“丫头,你毁的是国家心血!”
顾京棠抬眼,眸色温润,却带着锋利冷光:“国家心血,不该建立在绑架母亲之上。”
“我说过,我要先见人。”
“见不到,就一起毁。”
……
指挥室门外,脚步杂乱,特勤冲进来,枪口对准两人。
沈砚礼抱人起身,独眼扫过,声音冷到极点:“谁敢拦?”
少年步步向前,血从指缝滴落,在银白地面,连成一条蜿蜒红线。
特勤被气势所慑,竟下意识后退。
温鹤年抬手,示意放行,声音疲惫:“让他们走。”
“但——”老人看向顾京棠,“你母亲,确实还活着。”
“想见人,来温家,拿龙钥换。”
……
故宫午门外,雪落无声。
救护车停驻,沈砚礼抱人上车,车门合拢前,他回头,冲温鹤年做口型:
“利滚利,我会取。”
……
车厢内,顾京棠靠在少年怀里,指尖微颤,把一枚微型芯片塞进他手心——
“U盘数据,我备份了。”
“真毁的,只是外壳。”
沈砚礼低头,额头抵她额头,声音低哑:“顾京棠,你真是……”
“是什么?”
“要命。”
少女弯唇,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给你了,拿好。”
……
雪越下越大,覆盖宫墙,覆盖血路,覆盖所有未说出口的誓言。
而故事,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