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华都南二环,沈家老宅。
雪没下,风却硬,像钝刀刮骨。
朱漆大门铜环森冷,门楣悬匾:【忠嗣传徽】,落款前朝帝师。
越野大灯扫过,照出石阶下两尊镇宅石狮,狮眼被岁月磨得发乌,却仍含凶光。
沈砚礼推门下车,风衣猎猎,左眼纱布已换成黑色眼罩,独眼冷冽。
顾京棠绕到副驾,提合金箱,公匣安卧其中,血晶钥匙在夜色里闪,像一粒将熄未熄的炭火。
她抬眼,看见门廊下站着个人——
沈砚行,沈家二房养子,二十四,桃花眼,笑面虎。
“哥,深夜回家,怎不提前说一声?”
沈砚礼脚步未停,擦肩而过时,才丢下一句:“怕给你时间下毒。”
砚行低笑,目光落在顾京棠脸上,微微挑眉:“顾家二小姐?稀客。”
少女颔首,声音温吞:“三公子,借过。”
她迈步,风衣下摆擦过沈砚行手背,一缕雪夜檀香掠鼻,男人眸色暗了暗。
……
祖祠在中轴最深处,三进三出,飞檐翘角,风铃铁马,叮叮当当,像给亡灵引路。
祠门紧闭,铜锁上缠着黄符,符纸陈年,朱砂却新鲜,显然今日才换。
沈砚礼抬手,指纹按在锁侧暗槽,“咔哒”一声,铜锁弹开,却未摘——
锁后,还有一道血槽,需要血钥匙。
少年侧眸,看向顾京棠:“借点?”
少女已咬破指尖,血珠滚落,滴进血槽。
公匣同时开启,血晶钥匙浮出,与槽内血珠共振,发出“嗡”一声低鸣。
铜锁自落,祠门缓缓开启——
幽冷风卷出,带着线香与尘霉混合的味道,像一张旧时光扑面。
黑暗里,亮起第一盏灯。
不是烛,不是电,是一盏【血灯】——
灯座铜质,灯油猩红,灯芯白,火苗却蓝,照得供案上列祖列宗牌位,阴森摇曳。
沈砚礼低声解释:“沈家祖规,凡启大祭,必点血灯,灯油历代继承人心头血,攒三代,方可燃一宿。”
顾京棠抬眼,数了数灯柱刻痕——
七盏,正好三代。
她心口微微发紧,指尖无意识抚过锁骨下血契脉络——
同源血,原来在这里等她。
……
供案正中,摆着一幅古画——
《雪夜宴乐图》真迹。
与顾锦辉焚毁那幅,尺寸、构图、落款,一模一样,只多了一枚暗红印泥——
【天目】
印泥下,绢本微微凸起,像藏着什么。
沈砚礼戴上手套,指尖沿画轴摸索,摸到一处暗榫,“咔”一声,画轴弹开,露出中空内膛。
内里,躺着一枚乌木牌——
沈家第三代冢主,【沈怀瑾】——
亦是温家鬼门针叛徒,顾京棠的舅舅。
牌位背面,用血写一行小字:
“公匣归位,母匣祭心,天目即开,山河同烬。”
血字未干,显然写于今日。
顾京棠指尖微颤,声音极低:“他还活着。”
沈砚礼眸色冷沉,把牌位扣回画轴,抬眼扫视祠堂——
“咔哒”
第七盏血灯,火苗无风自晃,灯油翻涌,竟浮出一张人脸轮廓——
银面佛。
或者说,银面佛真正的主子。
人脸开口,声音像铁片刮玻璃:
“顾家二小姐,沈家独子,欢迎回家。”
“天目最后一笔,需要两位心头血,各一盏,灯亮,图开,契成。”
“否则——”
人脸咧嘴,露出森白齿列:“沈家老宅,今晚炸成烟花。”
“倒计时,三十分钟。”
血灯底座,弹出倒计时装置:
【00:29:59】
……
沈砚礼低低地笑出了声,他缓缓抬起手,只见那把锋利的蝴蝶刀在他灵巧的指尖快速旋转,银光闪闪,宛如一朵盛开的银花:“怎么又是这一套老办法呢。”
男人将刀尖轻轻地抵在自己的胸口处,目光坚定地看向顾京棠,一字一顿地说道:“一人一盏灯油,这很公平。”
然而少女却轻轻摇了摇头,她缓缓抬起了手,白皙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那第七盏血灯,声音温和缓慢:“灯油的量已经足够了,现在所缺少的是‘引子’啊。”
随后,她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了锁骨下方那错综复杂的血契脉络,在蓝光的映照下,红线正在微微跳动——
“同源的血液,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沈砚礼眼眸中的颜色突然变得深沉起来,他急忙伸手想要拉住她,可却扑了个空——
顾京棠已经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将银簪刺入了自己的心口,鲜红的血珠滚落下来,滴进了第七盏灯里。
“嘶——”
一瞬间,火苗猛地蹿高,先是蓝色的火焰,然后转变为红色,最后又变成了金色,明亮的光芒把整个祠堂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第七盏血灯,终于满了。
倒计时停止在了【00:28:47】
自毁装置,也随之熄火。
……
人脸在灯油中扭曲变形,发出不甘的嘶吼声,最终“砰”地一声炸成了血雾,被灯芯完全吸收殆尽。
《雪夜宴乐图》在无风的情况下自行展开,绢本的背面,浮现出了一幅全新的立体图——
那是华都地下管网图,一条红线贯穿其中,终点指向:
【故宫太和殿,龙纹金砖下】
图画完成之后,灯熄灭了,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在空中凝聚成字:
“公匣母匣,太和相见,天目既开,山河归位。”
……
祠堂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此时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沈砚礼紧紧抱住了摇摇欲坠的顾京棠,手掌心用力压住她心口处的血洞,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顾京棠,你怎么又擅自做主!”
少女抬起手,指尖沾染着鲜血,在他的唇心点了一粒朱砂,声音虽轻但却充满张扬:“沈砚礼,这笔利息以后再算,别想着赖账。”
男人低下头,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嗓音低沉而带着狠意:“好,利滚利,滚一辈子。”
……
祖祠外,风渐渐停息了。
沈砚行静静地站在阴影之中,手机屏幕亮起,对准了祠堂内部,完整地录下了整个过程。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自己左胸的位置——
那里,也有一条淡淡的红色血契,和顾京棠的一模一样。
男人低声轻笑,声音消散在夜色之中:“哥,这场游戏才刚刚拉开序幕呢。”
……
在那遥远的地方,朝着故宫的方向望去,此时此刻,钟声已经悠然地敲响了一点半的时刻。
那钟声仿佛带着历史的厚重与岁月的沉淀,在空气中缓缓传播开来,让人的思绪也不由得跟着飘荡起来。
而就在这时,天空中开始飘落下了第一片雪花。这一片雪花是如此的轻盈,却又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它悄然落下,宛如是在这个广袤的世界面前,轻轻地递上了一封特殊的信笺。而这封信笺,却如同被鲜血所浸染过的战书一般,充满了肃杀、决绝与不屈的意味,仿佛预示着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即将发生,给这个原本宁静的时刻增添了一份难以言说的紧张与期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