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在乱石滩上狂奔，怀里的青铜碎片烫得像团火，几乎要烙进肉里。
风从背后追来，裹挟着黑风老妖的嘶吼和隐约的兵刃交击声，每一声都像鞭子抽在他背上。
“别回头，千万别回头……”他咬着牙默念，脚下的碎石子硌得脚掌生疼，却不敢放慢半分。
来时的路在记忆里变得模糊，雾气又开始弥漫，分不清哪条是通往青石镇的方向。
跑着跑着，怀里的青铜碎片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红光透过衣料渗出来，在雾中映出一小片光晕。
沈辞猛地停步——光晕落在前方一块黑石上，石面竟隐约浮现出和碎片上相似的纹路。
“这是……”他凑近细看，才发现那不是天然纹路，而是人工刻上去的，只是被风沙磨得浅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纹路蜿蜒曲折，像是在指引方向。
沈辞心头一动，想起铸剑师刻在洞壁上的“细看崖边痕”，难道这乱石滩上也藏着标记？他按着碎片的指引，跟着石面上的纹路往前走，果然在几块黑石上都找到了类似的刻痕，像串散落的珍珠，连起一条通往东南方的路。
“是铸剑师留下的！”沈辞又惊又喜，看来这位铸剑师早有准备，不仅在崖边藏了碎片，还在乱石滩布下了逃生路线。
顺着刻痕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雾气渐渐稀薄，隐约能听见流水声。
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清澈的溪流横在面前，溪边有片小树林，林子里还搭着个简陋的草棚，像是猎人临时歇脚的地方。
沈辞跑到溪边，掬起冷水浇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回头望了眼黑风崖的方向，那里依旧被浓雾笼罩，听不到嘶吼声，也听不到凌火的声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又沉又闷。
“他不会有事的。”沈辞对着溪水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他有火雷之拳，还有断水刀……”
话没说完，怀里的青铜碎片又烫了起来，红光比刚才更盛。
沈辞低头一看，碎片表面的纹路竟开始流转，像是活了过来，在他掌心映出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很高，穿着灰袍，背对着他，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形状像极了……剑穗。
“灰袍人！”沈辞猛地站起来，碎片上的影子正是铸剑师刻痕里提到的“夺吾魂”的灰袍人！
他死死盯着碎片，想看清灰袍人的脸，可影子却渐渐淡去，只剩下流转的红光。
碎片的温度慢慢降下来，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沈辞握紧碎片，心脏“砰砰”直跳。
这碎片绝不仅仅是离火剑的残片，它一定还藏着更多秘密——或许能解开铸剑师的死因，甚至能找到凌火的下落。
他走进草棚，发现里面有堆干柴，还有个生锈的火镰。
看来这里确实有人来过，说不定就是铸剑师留下的。
沈辞捡了些枯枝，用火镰点燃，火苗“噼啪”燃起，驱散了林间的寒意。
他靠在草堆上，拿出干粮啃了几口，却没什么胃口。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凌火挡在他身前的样子，红衣在黑风里飘动，像面不肯倒下的旗。
他突然想起凌火说的“能用它护着该护的人，就是好兵器”，原来那句话里的“它”，不仅指刀，也指握刀的人。
“等我。”沈辞对着黑风崖的方向低声说，“我不会一直跑的。”
他从怀里摸出那半块青铜碎片，借着火光仔细打量。
碎片边缘很锋利，像是被人硬生生从剑身上劈下来的，表面的纹路除了火焰，还有些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文字。
沈辞在京城学过不少古籍，却从没见过这种符号。
“这到底是什么？”他指尖拂过符号，突然想起凌火的断水刀——木匣震动时，碎片会发光；碎片发光时，会映出灰袍人的影子。这两者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就在这时，林外传来脚步声，很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沈辞立刻吹灭火苗，握紧腰间的短刀，躲到草棚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借着月光，沈辞看见来人穿着粗布衣裳，背着个药篓，像是个采药人。可这荒郊野岭的，哪有半夜采药的？
采药人走到草棚前，四处看了看，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磨过石头：“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
沈辞心头一紧，没敢应声。
采药人笑了笑，从药篓里拿出样东西，对着草棚晃了晃：“你在找这个吗？”
月光落在他手里的东西上，沈辞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半块青铜碎片，和他怀里的一模一样！
“你是谁？”沈辞握紧短刀，慢慢从草棚后走出来。
采药人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的脸——那根本不是什么采药人，而是个瞎了左眼的老者，眼窝深陷，脸上布满皱纹，唯独右眼亮得惊人，正死死盯着沈辞怀里的碎片。
“我是谁不重要。”老者掂了掂手里的碎片，“重要的是，你手里的东西，和我这个合在一起，才能拼成完整的‘引火符’。”
“引火符？”沈辞皱眉，“这不是离火剑的碎片吗？”
“既是碎片，也是符。”老者笑了笑，“离火剑本就是用上古火玉铸造，剑身刻满引火符纹，碎成八块后，每块碎片都成了能引动离火的符牌。
你手里的是‘炎’字牌，我这个是‘燃’字牌，合在一起，就能打开黑风崖下的‘焚心洞’。”
沈辞心头剧震：“焚心洞？那是什么地方？”
“是离火剑的藏身处，也是……你那位红衣朋友现在可能在的地方。”老者的右眼眯了眯，“黑风老妖守着的不是崖顶，是崖下的洞。你朋友引开了老妖，说不定已经闯进去了。”
沈辞握紧碎片，指节发白：“你怎么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
老者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扔过来。
沈辞接住一看，是个青铜罗盘，和他在山洞里找到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这个没有摔坏，指针正微微颤动，指向黑风崖的方向。
“我是那个铸剑师的师弟。”老者的声音低沉下来。
“半年前他来找离火剑，让我在外面接应，可等了三个月都没消息，我就知道出事了。这半年来，我一直在黑风崖附近转悠，就是想找到他的下落，还有……灰袍人的踪迹。”
沈辞想起碎片上的影子，连忙问：“你知道灰袍人是谁？”
“琼山的叛徒，墨尘。”老者的右眼闪过一丝恨意，“他本是琼山内门弟子，却偷走了门派的‘离火诀’，叛逃下山，一直在找离火剑，想靠剑的力量完善功法，为祸江湖。我师兄就是被他骗去黑风崖，最后……”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沈辞已经明白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焚心洞！”沈辞急道，“把碎片合起来，打开洞口！”
老者却摇了摇头：“不行，黑风老妖虽然被引开了，但焚心洞的石门需要‘双符合璧’才能打开，而且……”他看了眼沈辞，“你会用引火符吗？”
沈辞愣住了。
“引火符需要真气催动，”老者解释道，“你看起来不像练过武的，就算有碎片，也打不开石门。”
沈辞的脸瞬间白了。他从小锦衣玉食，学的是诗词歌赋，连骑马都嫌颠，哪懂什么真气？
老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从药篓里拿出个小瓷瓶：“这是‘聚气丹’，能让普通人短时间内凝聚真气，虽然不多，但足够催动一次引火符了。只是……”
“只是什么？”
“这药霸道得很，你一个没练过功的，用了可能会伤经脉。”老者看着他，“你想清楚，为了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人，值得吗？”
沈辞想起凌火在客栈里挡在他身前的样子，想起他把木匣塞给自己时的眼神，想起黑风崖边那句“你先走”。他握紧怀里的青铜碎片，碎片的余温仿佛还在掌心。
“值得。”他抬起头，眼神异常坚定，“他护了我一次，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困在里面。”
老者看着他，右眼的光芒柔和了些：“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趁黑风老妖还没回来。”
沈辞接过聚气丹，没有立刻服用。他跟着老者往黑风崖的方向走，月光透过树叶洒在两人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怀里的青铜碎片安静地躺着，却像是在积蓄力量，等待着与另一块碎片合璧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