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崖……”
凌火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指尖微微颤抖。沈辞站在他身侧,能感觉到他身上骤然升起的寒意,比青云山顶的夜风还要冷。
老者拄着铁杖,看着凌火发白的脸色,叹了口气:“那地方邪性得很,崖下常年刮着黑风,据说进去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铸剑师的事,镇上的人都只当是个传说,没人敢去证实。”
“多谢告知。”凌火的声音有些发哑,转身从沈辞手里接过木匣,重新背好,“我们走。”
沈辞连忙跟上,刚走出客栈,就听见身后传来老者的声音:“小友留步。”
两人回头,只见老者快步追了出来,手里拿着张泛黄的纸:“这是黑风崖的地图,老夫年轻时去过崖边,大概画了画路线。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或许能让你们少走点弯路。”
凌火接过地图,指尖触到纸页的粗糙纹理,抬头看了眼老者:“为何帮我?”
老者的目光落在他背后的木匣上,笑了笑:“看你用的手法,倒像是琼山‘流云掌’的路数。老夫年轻时受过琼山一位前辈的恩惠,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他顿了顿,又道,“黑风崖不光有黑风,还有些不三不四的东西,你们多加小心。”
凌火点头,将地图折好揣进怀里,转身往镇外走去。
沈辞跟在后面,忍不住问:“那老者说的‘不三不四的东西’,是什么?”
“山精野怪,或是……更糟的。”凌火的声音很低。
“我师父说,有些地方因为戾气太重,会滋生出以人心为食的邪物。黑风崖常年死人,想必也不干净。”
沈辞打了个寒颤。
他在京城听的鬼故事不少,却从没真见过什么邪物,此刻被凌火一说,竟觉得后颈发凉。
两人在镇上买了些干粮和水,又备了两柄短刀——凌火说断水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出鞘,沈辞虽觉得这规矩有些古怪,却也没多问。
出了青石镇,往西北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地势渐渐陡峭起来。
路边的草木越来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裸露的黑石,风里也多了股铁锈般的腥气。
“按地图说,前面就是黑风崖的入口了。”凌火展开地图,指着上面标记的叉号。
“过了这片乱石滩,就能看见崖边。”
沈辞望着前方灰蒙蒙的雾气,忍不住皱眉:“这雾也太大了,能见度不到三丈,怎么走?”
“跟紧我。”凌火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两颗暗红色的药丸,递给他一颗,“这是避瘴丹,能防雾里的毒气。”
沈辞接过药丸,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放进嘴里嚼了嚼,有点发苦,却瞬间觉得神清气爽。
两人走进乱石滩,雾气果然越来越浓,连脚下的路都看不太清。
风从崖底钻上来,呜呜地响,像是有人在哭,听得人心头发紧。
“小心脚下。”凌火走在前面,用短刀拨开挡路的荆棘。
“这地方的石头很松,别踩空了。”
沈辞刚应了声,就听见左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爬。
他猛地转头,只见雾气里闪过一道黑影,速度快得像箭。
“什么东西?”沈辞握紧了腰间的短刀。
凌火也停了下来,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是‘崖鼠’,黑风崖特有的东西,个头不大,却能咬穿铁甲。”
话音刚落,七八只拳头大的老鼠从雾气里窜了出来,浑身黑毛,眼睛是诡异的红色,尖牙闪着寒光,直扑两人而来。
“小心!”凌火低喝一声,侧身挡在沈辞面前,短刀出鞘,银光一闪,已劈死两只崖鼠。
沈辞也不含糊,学着凌火的样子挥刀去砍,却被崖鼠灵活地避开,其中一只甚至跳起来,在他胳膊上划了道血口。
“别硬拼,它们怕火!”凌火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亮后扔向鼠群。
火光照亮了雾气,崖鼠果然发出惊恐的尖叫,纷纷往后退。凌火趁机挥刀上前,几下就解决了剩下的几只。
沈辞捂着流血的胳膊,看着地上的死鼠,心有余悸:“这东西也太凶了。”
凌火从包袱里拿出伤药,帮他敷在伤口上:“这只是开胃小菜。地图上说,前面还有‘腐骨潭’,掉进潭里的人,半个时辰就会化成脓水。”
沈辞的脸更白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雾气渐渐淡了些,隐约能看见前方的悬崖。
崖边的风更大了,卷着沙石打在脸上生疼,果然像老者说的那样,带着股“黑风”的意味。
“铸剑师真的死在这里?”沈辞望着深不见底的崖下,只觉得头晕目眩。
凌火没说话,蹲在崖边仔细查看。突然,他指着一块黑石:“你看这个。”
沈辞凑过去,只见黑石上刻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朵火焰,和小厮给的剑穗上的纹路很像。
“是琼山的标记。”凌火的指尖抚过印记,“铸剑师果然来过这里,而且……他想给我们留消息。”
他顺着印记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石壁上,似乎有个凹陷的地方,被藤蔓挡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两人走过去,拨开藤蔓,里面果然是个山洞,洞口不大,仅容一人通过。
“进去看看。”凌火拔出短刀,率先走了进去。
山洞里很干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
凌火点燃火折子,火光照亮了洞内的景象——地上散落着些铸剑的工具,还有个生锈的铁砧,显然有人在这里待过。
“这里是铸剑师的临时铸坊。”凌火拿起地上的一把断剑,剑身上刻着个“离”字。
“他果然在找离火剑的碎片。”
沈辞在角落里发现了个青铜罗盘,盘面已经摔坏了,指针歪歪扭扭地指着崖下的方向。
“这是小厮说的那个罗盘。”沈辞拿起罗盘,“指针指向崖下,难道离火剑的碎片在崖底?”
凌火看着罗盘,又看了看洞壁,突然发现上面刻着几行字,像是用剑尖划上去的:
“离火藏于渊,黑风守其门。
青衫寻不见,灰袍夺吾魂。
若有后来者,细看崖边痕。”
“灰袍……”凌火的瞳孔骤然收缩,“小厮说,带走铸剑师的,就是个穿灰袍的琼山弟子!”
沈辞也反应过来:“难道铸剑师不是被山匪杀的,而是被自己人害了?”
凌火没说话,走到洞壁前,用手抚摸着那些刻痕,指尖突然停在最后一句“细看崖边痕”上。他抬头望向洞外的悬崖,若有所思。
两人走出山洞,重新回到崖边。凌火按着刻痕的提示,仔细查看崖边的石头,果然在一块不起眼的黑石下,发现了个小小的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是半块青铜碎片,约莫巴掌大,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隐隐有红光流动,像是有火焰藏在里面。
“这是……离火剑的碎片?”沈辞看着碎片,只觉得手心发烫。
凌火拿起碎片,碎片刚触到他的指尖,就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红光,同时,他背后的木匣剧烈地震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匣而出。
“怎么回事?”沈辞吓了一跳。
凌火死死按住木匣,额头上渗出冷汗:“断水刀……它在回应碎片!”
就在此时,崖下的黑风突然变得狂暴起来,雾气中传来低沉的嘶吼,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
凌火脸色一变:“不好!是‘黑风老妖’!老者说的邪物,真的存在!”
他将青铜碎片塞进沈辞怀里:“你拿着碎片先走,去青石镇等我!”
“那你呢?”沈辞急道。
“我引开它。”凌火的红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拔出短刀,眼神决绝,“记住,千万别回头!”
话音刚落,雾气中伸出一只巨大的爪子,上面覆盖着黑色的鳞片,直扑两人而来。凌火大喊一声,挥刀迎了上去,火光与黑影瞬间绞在一处。
沈辞看着凌火的身影被黑风吞噬,咬了咬牙,转身往乱石滩跑去。怀里的青铜碎片烫得惊人,像是在催促他快跑,又像是在诉说着离火剑和断水刀的秘密。
风里传来凌火的喝声,还有邪物的嘶吼,沈辞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他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带着碎片找到答案——这是凌火用命换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