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晃了五站,林羡才把手机从飞行模式里放出来。信号格刚跳满,一条未读短信蹦到最顶——
【梧桐里咖啡】感谢您今日光顾,会员积分+12。尾号0479,可开票。
她盯着那串数字,指腹悬在屏幕上方,像悬着一把没落的刀。0479,是她的生日,也是十年前那张被雨水泡发的校报上、林氏企业股票代码的最后四位。世界小到令人窒息。
出地铁时夜已深沉,雪被车轮碾成灰黑的浆。她拉高围巾,只露一双眼睛,却在楼道口还是被人叫住——
“林小姐?”
声线不高,却足够让她脊背一僵。回头,一个穿黑色长款羽绒服的男人立在灯下,帽檐压到眉棱,口罩遮去半张脸,只露目光,澄亮得像雪夜里最后两块未融的冰。
不是沈砚。更高,更壮,声音也粗些。林羡微微松肩,却本能地后退半步:“您认错人了。”
“没错,”男人抬手,递过一张薄薄的名片,“沈先生托我给您送东西。”
名片没写字,只烫了一行银线:梧桐里。背面用铅笔写着一个地址—— tomorrow 8:00 AM,老街口旧物市场,C-17摊。
林羡没接,手插进口袋,攥紧那枚咖啡豆徽章。金属别针扎进指腹,疼得她清醒:“哪个沈先生?”
男人笑而不答,只将名片插进她大衣口袋,转身隐入夜色。脚步声踏在融雪的积水里,像一串省略号,把疑问留给风。
楼道灯坏了,她摸着黑上楼,钥匙刚插进门锁,手机又震——
【未知号码】
短信内容只有十个字:用假名更安全,林西小姐。
——林西。
那是她昨天在咖啡馆留下的名字,连会员表都填得仓促,却被他一眼看穿。林羡指节泛白,屏幕光映在她瞳孔里,像两粒被突然点燃的炭。
她推门,老屋冷清。外婆的遗像供在桌侧,香灰寸长。林羡把名片斜靠在相框前,退后两步,深深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团,像临时织就的屏障,遮住了遗像里老人慈爱的目光,也遮住了她一闪而过的脆弱。
窗外,雪水沿檐滴落,叮咚作响。她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在异地火车站,自己用“林西”这个假名买过一张深夜车票——逃离债主,也逃离所有熟悉的眼。原来她的谎言是有档案的,而沈砚,把档案翻开了。
夜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林羡拉开抽屉,取出一张便签,写下一行字——
“明早八点,C-17,我会去,但只还徽章,不续故事。”
字迹利落,像给自己画一条安全线。写完,她折成小小的方块,塞进外衣口袋,与那枚咖啡豆徽章并排。
灯熄,黑暗合拢。林羡躺在床上,听见雪水继续滴落,像一根细线,把时间缝进未知的明天。她的心跳却渐渐平稳——
假名被拆穿也好,旧物市场也罢,她只需走过去,把该还的东西还掉,然后转身,让十年前的故事停在十年前的巷口。
可她知道,沈砚不会只给她一个转身的机会。
雪夜安静,雾一样的悬念,已在暗处悄悄成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