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得毫无征兆,像谁突然按了静音键。林羡把围巾往上拉,遮住半张脸,只露一双眼睛,在路灯下泛着潮气。她没回头,却能感觉到咖啡馆那道玻璃门后,有一道视线一直跟着她,贴在背脊上,一寸不移。
脚步声在积雪上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像把时间踩裂。她走到街角,终于忍不住,侧身躲进一处熄了灯的报亭阴影里,胸口起伏得厉害。掌心被钥匙扣硌出的月牙形红痕,此时一跳一跳地疼。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只牛皮纸袋,封口简单折了两道,没有胶痕——是他惯用的折法。打开来,一枚烘成浅棕色的咖啡豆徽章躺在底部,背面别着一张窄纸条:
“外带一杯,雪天路远,别急着回答。”
没有署名,没有标点,却足够让她指节发颤。林羡把徽章攥进掌心,金属别针刺到皮肤,她也没松手。仿佛只有疼,才能证明此刻不是幻觉。
远处,咖啡馆的灯牌在她抬头的一瞬熄灭——22:30,打烊。卷帘门落下,发出清脆的“咔啦”声,像给今晚拉上幕布。沈砚的身影被铁片一点点吞没,最后只剩鞋底一线白光,随即隐入黑暗。
林羡屏住呼吸,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才从报亭后走出来。雪后的风像冷刀,一刀一刀削去咖啡馆留在她身上的暖。她把手插进口袋,徽章贴着指骨,冰凉之后竟生出微不可察的温度。
回家的路不远,却绕了两条街。她刻意避开梧桐巷——那里老屋空荡,外婆的遗像还摆在堂屋,香灰未冷。她怕一脚踏进去,十年光阴会瞬间塌方。
地铁口的风灌进来,吹得她眼眶发涩。闸机前,她停下,在玻璃屏蔽门上看见自己模糊的倒影:毛线帽压不住的碎发翘在耳侧,像那年折坏的纸飞机机翼。她抬手,把帽檐往下压,低到只能看见鞋尖。
进去前,她最后回望一眼来时的长街。雪覆了脚印,天地干净得像从未有人经过。可她知道,有人把一句“好久不见”折进纸袋,也把一个十年未解的结,重新推到了她面前。
列车进站,冷风卷起。林羡低头钻进车厢,身影被灯光拉长,又迅速被车门切断。轨道深处,黑暗合拢,像把秘密重新收进盒子。
她的心跳却还在掌心,一下一下,跟着那枚小小的咖啡豆徽章,在雪夜里发出极轻、极轻的——
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