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议良策三路出师 探敌营夜擒细作
狮子山的夜来得早,夕阳刚沉入西山,山风便裹着松针的凉意吹遍山顶。篝火堆里的松柏枝烧得噼啪作响,火星子窜起半丈高,落在青石板上转瞬即逝,在夜色里留下点点短暂的光亮。李定国、刘文秀、白文选三人围坐在一块平整的岩石旁,岩石上摊着一张泛黄的粗麻纸地图——是周文连夜凭着记忆画的,炭笔标注的安龙、曲靖、普安州位置歪歪扭扭,却在关键的山道、隘口处画了密密麻麻的圈,连哪里有山泉、哪里有悬崖裂缝都标得一清二楚,纸边还沾着几点未干的墨渍。
“曲靖的两万兵力,若要调来狮子山,需走两条路。”白文选用一根烧黑的树枝指着地图上的两条虚线,银色铠甲的护肩在火光下泛着冷光,甲片缝隙里还嵌着昨日战斗的沙尘。他微微俯身,声音压得很低:“一条经普安州,走官道,一日能行六十里,快是快,却要经过孙可望的防区——那里有五千守军,守将是王自奇。此人我熟,当年在张献忠麾下时,就爱贪小利,胆子又小,若派人送去五十两碎银,再许他‘事后保他云南副总兵’的承诺,或许能假意放行,至少能拖延三日;另一条绕过大明山,全是羊肠山路,能避开清军眼线,只是山中有瘴气,尤其清晨最重,还得多备些金银花、薄荷捣成的药粉,粮草也得用马驮着,一日最多走三十里,得五日才能到。”
刘文秀拄着长枪,枪杆在岩石上戳出细小的凹痕,枪尖还沾着昨日的暗红血渍。他右腿微微弯曲,深蓝色裤管里的绷带早已被渗出的血浸湿,形成深色的斑块,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伤口,却依旧挺直着脊背,左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的箭囊上:“多铎和孙可望退回去后,绝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加固安龙的防御。他们有五万兵力,骑兵就占两万,咱们满打满算也才八千余人,其中还有三百多是百姓壮丁,若只从正面进攻,无异于以卵击石。依我看,不如分三路出师:一路由白将军率领,从曲靖调兵后,先佯攻普安州,把孙可望的注意力引过去,让他以为咱们要取普安州断他粮道;一路由周文带着两百百姓壮丁,在狮子山北侧的黑风口设伏——那里是清军绕后必经之路,两侧都是峭壁,只能容三人并行,多铎若想偷袭,定会走那条道;最后一路,由我和定国率领主力,直取安龙西门。”
他顿了顿,手指重重点在地图上“安龙西门”的位置,指尖蹭掉一点炭粉:“那里是孙可望昨日攻城时用攻城锤砸坏的城门,今日仓促修补,只用三层木板和麻绳捆扎,连铁钉都没钉几颗,防御最弱。咱们只要突破西门,就能直插清军大营,打乱他们的部署,到时候内外夹击,定能取胜。”
李定国指尖在“安龙西门”处轻轻摩挲,玄色鳞甲上的血渍已凝结成暗褐色硬块,甲片边缘还挂着几根敌军的发丝。他抬头望向远处安龙的方向,夜色中隐约能看到城墙上的火光,像一条暗红色的带子,声音沉稳得像山间的岩石:“文秀说得有理。只是,咱们得先摸清安龙城内的底细——清军的粮草囤在哪里?是否有备用粮仓?多铎的铁骑马厩离城门多远?西门的守军是孙可望的步兵还是多铎的清军?这些都得查清楚,才能确保进攻万无一失。若是贸然出击,怕是会中了他们的埋伏,到时候不仅救不了百姓,还得把咱们这点兵力赔进去。”
“我去!”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从篝火旁的松树后传来。众人转头望去,只见王小二从树后钻了出来,手里还攥着廖勇那把锈迹斑斑的开山斧,斧柄被他握得发亮,斧刃上的缺口在火光下格外明显。少年穿着一件打补丁的粗布短褂,领口磨得发白,肩膀上的新绷带又渗出了血丝,却依旧挺直着腰板,像棵倔强的小树苗,眼睛在火光下亮得惊人:“将军,我从小在安龙长大,城里的每条巷子、每座院子我都熟!东门的粮仓后墙有个狗洞,西门的守军换岗是亥时,我都知道!我去城里打探消息,穿成乞丐的样子,清军肯定不会注意我,保证能把消息带回来!”
李定国看着王小二,想起昨日战斗中,少年挥着斧头砍向清军的模样——那时他肩膀已中箭,鲜血顺着胳膊流到斧柄上,却依旧死死攥着斧头,嘶吼着“为廖勇将军报仇”,声音都喊得沙哑。心中微动,却还是摇了摇头:“城里现在到处都是清军巡逻兵,每百步就有一个岗哨,盘查得严,太危险了。你今年才十六,还是个孩子,不能让你去冒险。”
“将军,我不是孩子!”王小二急得涨红了脸,攥着斧头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凸了起来,“我今年十六了,能扛得动五十斤的米袋,能杀得了清军!廖勇将军为了保护我们战死了,赵老栓、柱子他们也没了,我不能只躲在后面!再说,我长得矮,才到清军士兵的腰,脸上再抹些黑灰,头发弄乱,看起来就像个没人管的乞丐,清军肯定不会怀疑我!”
这时,赵老三也拄着一根开裂的木棍走了过来,他那只空荡荡的袖管在风中晃了晃,断臂处的伤口还裹着粗布绷带,边缘露出一点红肿的皮肉。他走到王小二身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将军,让我跟小二一起去吧。我在安龙也待过三年,当年在城里的铁匠铺当学徒,熟悉城里的地形。我虽然少了一只手,但对付几个清军巡逻兵还是没问题的——实在不行,我还能帮着小二望风,他去粮仓打探,我就在巷口盯着,总比他一个人去强。”
李定国望着两人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刘文秀和白文选——刘文秀微微点头,眼神里带着认可;白文选也凑近一步,低声道:“王小二熟悉地形,赵老三有经验,两人同行,互相有个照应,确实比派其他人去稳妥。咱们可以派一支五十人的骑兵小队,在安龙城外的破庙接应,若是遇到危险,也能及时把他们救回来。”
李定国沉默片刻,终于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用布包着的碎银,递给王小二:“好。你们多带些干粮和草药,入夜后再出发,走后山的小路,避开清军的岗哨。记住,只许打探消息,不许擅自行动,更不许跟清军起冲突。若是遇到危险,就往城外的土地庙跑,白将军派的人会在那里举三盏灯笼接应你们。”他又从腰间解下一把短刀,递给赵老三:“这个你拿着,防身用,不到万不得已,别拔出来。”
“是!将军!”王小二和赵老三齐声应和,脸上满是兴奋,对着李定国行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王小二的手还攥着斧头,只能歪着身子敬礼,惹得旁边的士兵偷偷笑了,却没人敢出声。两人转身去准备,王小二还不忘回头喊:“将军放心,我们一定把消息带回来!”
夜色渐深,山风更凉了,吹得松树枝“沙沙”作响。王小二和赵老三换上了最破旧的衣服——王小二穿的是一件打了七八个补丁的灰布褂子,裤脚短了一截,露出脚踝;赵老三则穿了件褪色的蓝布衫,背着一个破竹篓,里面装着些柴胡、甘草,还有三块干硬的粟米饼,饼上还沾着些草屑。王小二在脸上抹了些黑灰,头发弄成乱糟糟的一团,活脱脱一个流浪乞丐;赵老三则把短刀藏在竹篓底部,用草药盖住,两人趁着夜色,沿着后山的羊肠小道悄悄下了狮子山,朝着安龙方向摸去。
安龙城内,清军的篝火还在燃烧,将城墙照得通红,火光映在沱江水面上,形成一道道晃动的红光。多铎和孙可望坐在中军帐内,帐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帐壁上晃动,像两个张牙舞爪的怪物。桌子上摆着几碟小菜——卤牛肉、炒青菜,还有一壶烧酒,却没人动筷子,菜都快凉透了。
“白文选这个叛徒!竟敢倒戈相向!”孙可望一拳砸在桌子上,茶杯里的茶水溅了出来,洒在地图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把“狮子山”三个字都泡得模糊了。他穿着金色铠甲,甲片上的龙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却掩不住脸上的怒容:“若不是他突然率军偷袭侧翼,今日我们早就拿下狮子山,擒获李定国和永历伪帝了!现在倒好,不仅让他们跑了,还让白文选得了个‘忠良’的名声,真是气死我了!”
多铎端着酒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留着满腮的络腮胡,胡茬上还沾着酒渍,一口饮尽杯中酒,将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响:“现在说这些没用。李定国得了白文选的支援,兵力至少多了五千,实力大增,咱们不能再掉以轻心。明日,你派人去普安州,让王自奇加强防御,多派些人在官道巡逻,防止白文选从那里调兵;我则派人去狮子山附近打探消息,看看李定国下一步有什么打算。若是他们想进攻安龙,咱们也好提前准备,在城外设伏。”
“好!”孙可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我这就派冯双礼去普安州!另外,再派两百人在城里搜捕,凡是没有路引的、形迹可疑的人,一律抓起来审问!我就不信,找不到李定国的细作!若让我抓到白文选,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扒了他的皮,以解我心头之恨!”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士兵的呼喊:“将军!有紧急情况!”一名清军士兵跑了进来,单膝跪地,铠甲上的铜扣碰撞作响,声音带着慌张:“将军!我们在北门抓到两个形迹可疑的人,一个是乞丐,一个是采药的!那乞丐鬼鬼祟祟地在粮仓附近转悠,还试图扒粮仓的门缝;那采药的手里的草药都是些常见的,却背着竹篓在城门口徘徊,问他住在哪,他也说不上来,看起来像是狮子山派来的细作!”
“哦?”多铎眼中闪过一丝冷笑,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摩挲,“带进来!我倒要看看,李定国敢派什么人来打探消息,是他麾下的老兵,还是些不知死活的毛头小子!”
很快,两名清军士兵押着王小二和赵老三走了进来。王小二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像是吓得不轻,手指却悄悄攥紧了藏在怀里的碎银——那是李定国给的,他怕被搜出来,特意缝在衣襟里;赵老三则垂着另一只手,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帐内的情况,目光在多铎腰间的弯刀、孙可望手边的令旗上扫过,又落在桌子上的地图上,暗暗记下地图上标注的“骑兵营”“粮草囤”位置。
“说!你们是不是李定国派来的细作?”孙可望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声音震得帐内的烛火都晃了晃,火星子落在桌布上,烧出一个小黑点。
王小二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声音带着颤抖,还故意吸了吸鼻子,装作害怕得要哭的样子:“大……大人,我……我不是细作!我就是个乞丐,从乡下跑来找吃的,家里的爹娘都被清军杀了,我只能出来讨饭……没想到城里盘查得严,想在粮仓附近找点剩饭,就被士兵们抓了……我真的不是细作啊!”
赵老三也连忙附和,声音带着沙哑,还故意咳嗽了两声,装作身体虚弱的样子:“大人,我是上山采药的,家就在城外的王家村。今日上山采药晚了,想进城找个客栈住一晚,没想到刚到城门就被抓了。我这竹篓里都是些柴胡、甘草,都是些普通的草药,能治感冒咳嗽,您要是不信,可以让医官来验!”
多铎盯着两人看了片刻,目光在王小二的肩膀、赵老三的断手上停留了一会儿,忽然冷笑一声,手指着赵老三:“你们以为装成乞丐和采药的,就能骗过本将军?李定国麾下的士兵,个个都是硬骨头,就算断了手,也不会露出这般胆小的模样!尤其是你——你那只手,怕是在战场上被我大清的铁骑砍断的吧?还敢来骗本将军,说你是采药的?”
赵老三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装作害怕的样子,双腿微微发抖,颤声道:“大人,我这手是去年上山采药时,被老虎咬掉的,当时村里的人都看见了,还帮着我包扎伤口……跟战场没关系啊!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城外的王家村问,村头的王老汉、李婆婆都知道!”
“哼,还敢狡辩!”多铎对着士兵下令,声音冷得像冰,“把他们带下去,关进大牢,好好审问!用点刑,鞭子、烙铁都用上,我就不信,他们不说实话!”
“是!将军!”两名清军士兵上前,就要押着王小二和赵老三往外走,粗糙的手抓住了两人的胳膊。
就在这时,赵老三突然发难!他用仅剩的右手抓住一名士兵的手腕,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士兵惨叫一声,手中的刀“当啷”掉落在地。王小二也趁机掏出藏在衣襟里的短刀——那是赵老三偷偷塞给他的,朝着另一名士兵刺去,士兵躲闪不及,被刺中了大腿,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染红了灰色的裤管,倒在地上哀嚎。
“快走!”赵老三拉起王小二,朝着帐外跑去,脚步踉跄却很快。
帐内的多铎和孙可望大惊失色,连忙喊道:“快追!别让他们跑了!抓活的!谁要是让他们跑了,军法处置!”
帐外的清军士兵听到动静,纷纷围了上来,手中的刀枪对着两人,形成一个半圆,堵住了去路。赵老三和王小二虽然勇猛,却寡不敌众,很快便被清军士兵包围。王小二挥着短刀,砍倒了一名冲上来的士兵,却也被另一名士兵的刀划伤了胳膊,鲜血顺着胳膊流到手上,染红了刀柄;赵老三用身体护着王小二,左躲右闪,却还是被士兵的长枪刺中了肩膀,疼得他龇牙咧嘴,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就在两人以为要被俘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是白文选派来的接应小队!为首的骑兵队长是白文选的亲信,名叫张勇,他穿着黑色铠甲,骑着一匹棕红色战马,手中握着一把马刀,率领着五十名骑兵,朝着清军冲来,高声呐喊:“杀!救回两位兄弟!”
清军士兵猝不及防,被骑兵冲得阵脚大乱,不少人被马蹄踏倒,惨叫连连。张勇一马当先,挥着马刀砍倒了几名清军,冲到王小二和赵老三身边,翻身下马:“快上马!”
赵老三拉着王小二,跳上一匹战马,王小二坐在前面,赵老三坐在后面,紧紧抱住他的腰。张勇率领骑兵殿后,朝着城外疾驰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在夜色中弥漫。多铎站在帐外,望着远去的马蹄声,气得脸色铁青,一脚踢翻了身边的桌子,桌上的酒杯、菜碟摔得粉碎:“李定国!你竟敢派人来我的大营捣乱!明日,我定要率领大军,踏平狮子山,将你们碎尸万段!”
孙可望也咬牙切齿,拳头攥得咯咯响:“没错!明日我们倾巢而出,带上所有的攻城锤和云梯,还要让巴图把粮仓的粮食带上,就算打持久战,也要将李定国、白文选和永历伪帝一网打尽!”
夜色中,战马在官道上疾驰,风刮得王小二的脸生疼。他趴在马背上,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依旧紧紧攥着短刀;赵老三坐在他身后,肩膀上的伤口疼得他直冒冷汗,却还是死死握着缰绳,警惕地望着身后——幸好清军没有追来,他们才算暂时安全了。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时,两人终于回到了狮子山。李定国、刘文秀和白文选早已在山下的破庙旁等候,庙前的空地上还燃着一堆篝火,几名士兵正握着刀警戒。看到两人平安归来,李定国快步上前,扶住从马背上跳下来的王小二:“怎么样?没受伤吧?”
“将军,我没事!”王小二摇了摇头,顾不得擦脸上的汗,连忙说道,“就是胳膊擦破点皮,不碍事!”他说着,还故意挥了挥胳膊,疼得龇牙咧嘴却不肯示弱。赵老三也从马背上下来,刚站稳便踉跄了一下,被白文选扶住:“你的肩膀怎么了?”
“被清军的长枪戳了一下,不打紧。”赵老三咧嘴笑了笑,露出缺了颗牙的嘴,“咱们打探到要紧消息了!清军的粮草囤在安龙东门的粮仓里,守将是伊尔德的手下巴图,带着一千人看守,粮仓周围还挖了壕沟,架了拒马;多铎的两万铁骑驻扎在城北的空地上,那里有大片草地,马厩就搭在空地东侧,离西门有三里地;孙可望的三万步兵则扎在西门外,还搭了五十多顶帐篷,看起来像是要长期耗着。”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继续说:“最关键的是,安龙西门的城门虽然修了,却只用三层木板捆了麻绳,连铁钉都没钉,我还偷偷摸了摸,木板缝能塞进手指!守西门的也都是孙可望的步兵,大概五千人,士气不高,巡逻时还在抱怨没粮吃。对了,我们还听到多铎和孙可望说,明日天一亮就倾巢而出,带上所有攻城锤和云梯,要一举拿下狮子山!”
王小二也凑过来补充,声音带着兴奋:“我还看到粮仓后墙有个狗洞,够一个人钻进去!要是咱们想烧粮草,从那里进去最方便!”
李定国听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用力一拍岩石:“好!真是天助我们!既然他们明日要来,咱们就将计就计,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文秀,你率领三千士兵,带足滚石和煤油,在狮子山山道两侧的峭壁上埋伏——那里最窄处只能容五人并行,等清军进入山道,先推滚石砸乱他们的阵脚,再泼煤油点火,断他们的前路;白将军,你率领两千骑兵,连夜绕到清军后路的黑风口,那里两侧是悬崖,中间只有一条小道,你带着人在那里设伏,等清军进入山道后,就用圆木堵住退路,再派五十人去烧他们的马厩,让多铎的铁骑没马可骑;我则率领三千主力,在山顶的平地上严阵以待,等清军被滚石和大火折腾得疲惫不堪时,再率军冲杀,与你们两面夹击,定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是!将军!”刘文秀和白文选齐声应和,眼中满是兴奋。刘文秀刚要转身去部署,却因右腿伤口牵动,踉跄了一下,李定国连忙扶住他:“你的伤还没好,山路难走,让士兵们多扶着你些。”
“没事,这点伤算什么!”刘文秀摆了摆手,拄着长枪站直身子,“明日就能杀清军,这点疼忍忍就过去了。”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士兵们扛着圆木、搬着滚石,朝着山道两侧的峭壁爬去;周文带着两百百姓壮丁,拿着铁锹去黑风口挖陷阱,还在陷阱里插了削尖的木棍;王阿婆带着十几个妇女,在篝火旁烙粟米饼,面团不够,就往里面掺了些野菜,饼香飘满了整个山顶;吴狗子和弟弟吴狗蛋,帮着医护兵把草药捣成粉末,装在布包里,还在每个布包上写了“止血”“消炎”的字样;永历帝也没闲着,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却撸起袖子,帮着士兵们搬运木板,虽然力气不大,却每一块都搬得格外认真,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流,也顾不上擦。
李定国走到王小二身边,看着少年正帮着士兵们捆扎煤油罐,胳膊上的伤口只简单包了块布,还在渗血:“怎么不先去换药?”
“等忙完再说!”王小二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不停,“这些煤油罐得捆结实些,不然滚下去就碎了,烧不到清军!”李定国无奈,只能让医护兵拿来草药和绷带,亲自帮王小二包扎伤口,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疼他:“明日战斗时,别冲在最前面,跟在我身边,听见没?”
王小二愣了愣,眼眶突然红了,用力点头:“嗯!我听将军的!”
夕阳再次落下,狮子山的篝火又燃起了,比昨夜更旺,映得每个人的脸庞都红彤彤的。李定国站在山顶,望着远处安龙的方向,玄色鳞甲在火光下泛着冷光,他伸手握住腰间的弯刀,刀柄被他握得发热。明日的战斗,将是一场生死之战——胜,则能收复安龙,夺回粮草,为南明争取喘息之机;败,则可能全军覆没,永历帝被俘,南明的抗清力量将彻底瓦解。
但他看着身边忙碌的军民——赵老三正帮着士兵们检查火铳,虽然少了一只手,却依旧动作麻利;王阿婆把烙好的粟米饼递给路过的士兵,还不忘叮嘱“多吃点,明日有力气杀敌人”;永历帝正和吴狗蛋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笑容,早已没了往日的惶恐——心中渐渐安定。
他知道,只要君臣同心,军民同心,只要每个人都拼尽全力,就一定能打败清军,收复安龙,为死去的廖勇、赵老栓、柱子他们报仇!
夜色渐深,山风依旧吹着,却吹不散狮子山军民们的斗志。篝火旁,士兵们互相擦拭着兵器,低声讨论着明日的战斗;百姓们围在一起,分享着带来的干粮,还唱起了南明的军歌,歌声虽不整齐,却格外响亮,在山谷中回荡。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对胜利的期盼,对大明的忠诚。他们知道,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看到大明光复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