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布拉格，时间是当地凌晨四点三十六分，天还没亮，机场灯像一排排黄月亮。沈砚把腕表拨慢七小时，指针停在"七三十六"——一天里第二次遇见这个刻度，她觉得像有人提前拧好了发条。
过关通道贴着旅游海报，天文钟特写占了半墙。铜绿指针在海报上停得稳稳当当，可下面却被人用红笔添了一行：欢迎回家，07与36。墨水未干，顺着钟楼石纹滴成血丝。陆辞把海报撕下来折好，"入境礼物，收下了。"
取行李时，传送带转了三圈，五件箱子全失踪。工作人员递来一只褪色的蓝色运动鞋——鞋舌写着Sis，鞋带系成蝴蝶结，里面塞张纸条：行李在钟楼，先签名再取件。季凝把鞋拎手里晃了晃，"Loop Maker改行当快递？省运费也不用这么省吧。"
机场外，夜风带着薄荷与旧石头的味道。国际刑警派来的联络车竟是一辆奶黄色小巴，车门刷着卡通天文钟，一开门就播放《天鹅湖》加速版。林羡吹口哨，"国际刑警也搞周边？"
开车的是个白发爷爷，自称约瑟夫，中文带东北口音，"钟楼我熟，闭着眼都能开上去。"他说昨天夜里钟楼基座突然多出一行红字，"07+36=∞"，市政急得团团转，"那可是国宝，乱涂要坐牢的。"
车子拐进查理大桥，桥灯昏黄，伏尔塔瓦河像一条打碎的银带。沈砚趴在车窗看倒影，水纹晃动着把钟楼拉长又压扁，像在呼吸。陆辞递给她一杯机场拿的铁，"压压惊。"她接过，指尖碰到他的，冰凉对冰凉，却没人先松手。
桥头风大，陆辞把外套披到她肩上，"Made in 07，防风防水防绯闻。"沈砚没推辞，低头喝一口咖啡，太甜，皱了皱眉，"下次记得无糖。"
"无糖哪有力气扛行李？"
"我扛你就行。"
"也行，我负责貌美如花，你负责扛花。"
后座的露丝噗嗤笑出声，"你俩再说下去，桥都要塌。"
小巴停在老城广场外，天边泛起蟹壳青。钟楼比照片上更旧，石缝爬满藤蔓，像老人手背的青筋。红字就在基座正中，新鲜得发亮：07+36=∞ 。沈砚伸手摸了一把，指腹沾红，"丙烯颜料，快干型，到这里不超过三小时。"
约瑟夫带他们绕到钟楼后门，钥匙刚插进去，门自己开了——门把上吊着一只微型录音机，磁带缓缓转，传出失真童声：
"签名签到七点半，迟到的人要变蓝。"
随后是"咔"一声钟响，像给迟到者敲的丧钟。
众人对视，默契分工：
林羡黑进钟楼监控，找颜料来源；
季凝采集颜料成分，比对本地品牌；
露丝联系市政，要昨夜全部录像；
沈砚+陆辞，上楼顶——签名出现的位置，俯瞰整座广场。
旋转楼梯窄而陡，石阶磨得凹陷，每一步都带回音。沈砚走在前，手电扫过墙壁，忽然停住——
墙砖上，用铅笔浅浅刻着一排小字：
"沈笙到此一游，2008-07-36"
日期依旧荒唐，却一笔一划，像刻给未来的坐标。她指尖抚过凹痕，眉心微敛。
陆辞从后面伸手，覆在她手指上，"别一个人看，分享给我。"
"分享了，你负责记住。"
"行，刻我脑子里，免费保修。"
楼顶风更大，天文钟巨大齿轮裸露在空气里，铜油味混着薄荷。表盘果然停在7:36——机械位置，不是电子，可人为拨动。齿轮边缘，沾着同样新鲜的红颜料，像凶手刚握过这里的手柄。
沈砚俯身，在齿盘缝隙捏出一根蓝色纤维——与滨港画室、水箱间同款。
"Loop Maker把整套生产线搬来了。"她抬眼，"或者，他根本就没离开过欧洲。"
陆辞把齿轮照片发进群里，林羡秒回：
"监控拿到！凌晨3:36，黑披风人影上钟楼，身高185±2，右手残疾——缺食指。"
缺食指？沈砚与陆辞对视，记忆同时闪回——
七年前仓库大火，沈笙最后传来的照片里，绑匪右手缺食指。
风突然转向，带来伏尔塔瓦河的水汽，也带来远处教堂钟声。
咚——咚——
正好四点半，天文钟却自己动了——
巨大分针"咔咔"逆转，从7:36倒回7:35，像有人在上发条。
齿轮深处，传出机械女声轻笑：
"07与36，钟楼见，签名别迟到。"
沈砚把蓝色纤维封袋，抬脚踩住逆转的齿轮，手电直射黑暗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