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清晨七点，雾气被阳光撕开一道缝，老城广场像刚被洗过的铜盘，闪着湿冷的光。沈砚站在广场边缘，深吸一口气——空气里除了河水的腥、石墙的凉，还多出一丝突兀的薄荷味，像有人把三氯甲烷香烟悄悄点燃，提醒他们：游戏继续。 市政厅会议结束不到一小时，众人还没从"36小时"的倒计时里缓过劲，酒店前台就递来一只匿名邮包。包裹不大，牛皮纸袋，边缘磨得起毛，仿佛在路上漂流了许久。收件人栏用印刷体写着：Made in 07&36，笔迹整齐得像机器打字。大堂水晶灯投下碎光，落在包裹上，像给一只沉睡的兽镀了层冷鳞。沈砚伸手，指尖刚碰纸面，薄荷味猛地窜高，呛得她眼眶发涩——味道浓度0.8%，足够在密闭空间让人眩晕。她收回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次性口罩，先给身旁的陆辞挂上一只，再给自己戴一只，动作熟练得像在解剖台旁。陆辞没动，任由她把耳绳勾到自己耳后，指腹擦过他鬓角，带着微凉酒精味。他低声笑："又给我系出厂标签？"沈砚没接话，只把包裹推到前台大理石台面，"麻烦监控覆盖，谢谢。"声音平静，却让前台小姐瞬间站直。 季凝提着工具箱赶来，箱盖一掀，迷你检测管排排站，像等待检阅的士兵。她先对包裹喷了一圈显色剂，玻璃管壁迅速变色：薄荷醇阳性，三氯甲烷阳性，丙烯颜料阳性——三件套，和钟楼红字同源。季凝挑眉，"凶手寄来'家乡味'，贴心。"林羡把电脑搁在大理石茶几上，摄像头对准包裹，"全程录像，别眨眼。"他顺手拆开牛皮纸，动作轻得像拆炸弹，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兴奋——像拆限量版手办。纸层展开，里面躺着三样东西：一盒本地品牌薄荷香烟，20支装，烟盒外写着：Side E=Europe 一张明信片，查理大桥夜景，背面用铅笔写着：36小时后，桥底见一枚老式登机牌，航班号：INF-07，目的地：∞，日期：今天明信片边缘有齿孔，像被人从一本旧相册撕下。沈砚翻到正面，桥洞水影里，用红圈标出一个小点——她眯眼，认出那是桥墩暗门，七年前仓库火灾的逃生口，她曾在姐姐的照片里见过。指尖不自觉收紧，明信片被捏出一道折痕，像捏住自己的肋骨。陆辞伸手，覆在她手背，掌心干燥，温度一点点渗进来，"别捏碎，物证会哭。"他声音轻，却带着笑，像在哄一只炸毛的猫。沈砚松开手指，把明信片推给他，"桥底见，是邀请，还是陷阱？""有区别吗？"陆辞笑，"陷阱也得先踩，才知道深浅。"薄荷香烟被季凝抽出一只，滤嘴处用指甲刻了极细的字：07。她抬眼，"烟里可能浸毒，我带回实验室。""不，"沈砚突然开口，"留一只，我抽。"众人愣住。沈砚把烟叼在唇边，没点，只轻轻咬，"味道能让我记住凶手，也能让凶手记住我。"陆辞挑眉，"科学也要吸烟？""科学偶尔叛逆。"她含混答，薄荷味瞬间灌满口腔，像有人把冰针扎进舌苔，她却面不改色。前台监控调出来，包裹由一名戴鸭舌帽、缺食指的快递员在凌晨4:07投放，时间掐得精准——正是他们走进市政厅的那一刻。林羡把画面放大，鸭舌帽下，只露出半截下巴，皮肤苍白，像从未见过阳光。"缺食指，又是他。"陆辞眯眼，"钟楼维修师，机场护照照片，桥洞快递，一条龙服务。"露丝把明信片当扇子扇，蓝眼却冷，"他想要我们在桥底签字，那就去，带上枪和笔。""笔我带了。"陆辞从兜里掏出一只老式钢笔，笔帽刻着一行小字：Made in 36他把笔递给沈砚，"配对成功，该你签名了。"沈砚接过，钢笔冰凉，却在他掌心里留了一丝温度，像暗号，也像承诺。酒店外，约瑟夫的小巴已停在路边，奶黄色车身映着晨光，像一块刚切开的黄油。他摇下车窗，用带东北味的捷克语喊："上车，哥带你们去查理大桥，顺便看日出！"五人鱼贯而入，车门"咔哒"合上，像把恐惧和疲惫一并关进罐头。车窗掠过布拉格老街，石板路起伏，像海浪凝固成石。沈砚靠在座椅，薄荷味还在舌尖徘徊，她却奇异地平静下来——味道是线索，也是坐标，带她穿过时间迷雾，回到七年前的火场，也指向36小时后的桥洞。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签名不是终点，是回车键。"陆辞侧头，"那回车之后，想打什么？""打——∞=0。""好，我陪你，一起敲。"小巴停在查理大桥引桥，天已大亮，河面泛金，桥洞像一张黑嘴，等着吞噬过路的人。沈砚下车，深吸一口带着水腥的薄荷空气，转身对众人道："36小时后，我们在这里签字，但签什么，由我们定。"她抬手，把那只薄荷香烟折断，烟丝散落风里，像一场微型雪崩。"现在，先让凶手闻闻我们的味道——"
"Made in 07，出厂设置：永不回收。"桥洞深处，忽然亮起一点红光，像有人远远按下打火机，
又很快熄灭。
倒计时，无形却真实，
在薄荷与河水之间，
开始悄悄走针——
36小时，
一笔一划，
都要签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