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大桥的晨雾被阳光戳出窟窿，河水闪着碎银，像有人把整箱铝箔撒进伏尔塔瓦。桥洞下的红光一闪而逝，却留在沈砚的视网膜里，像一枚倒计时的烙印——36小时，从现在开始。 奶黄色小巴停在引桥拐角，约瑟夫抱着方向盘打瞌睡，鼾声带着捷克卷舌音，偶尔蹦出一句含糊的"饺子"。车厢里，五人围成一圈，椅子当桌子，摊着查理大桥地形图、钟楼结构图、以及——一张刚打印出来的"死亡证明"空白模板。露丝把钢笔咬在嘴里，笔帽刻着"Made in 36"，在她齿间转来转去，像一支危险的棒棒糖。"国际刑警红色通报，配合假死，风险我担。"她吐出笔帽，蓝眼睛扫过众人，"但Loop Maker必须出现，否则我妹妹的口供就白挨针了。"季凝把解毒剂一排码在椅背，像摆麻将，"假死药，硫喷妥钠复合镁剂，临床叫'镁喷妥'，三分钟心跳归零，六分钟自主呼吸停止，九分钟脑电波平坦——十二分钟内不解毒，就真死。"她推了推眼镜，"我负责死，也负责活。"林羡把电脑屏幕转向大家，界面上是一个倒计时插件：00:35:59，秒表鲜红，"从现在开始，每三十六分钟，我会伪造一次生命体征上传，让凶手以为我们还在移动。假死那三分钟，信号会'真空'，Loop Maker如果监听，一定会扑上来收尸。"陆辞曲指敲桌面，声音低却稳："收尸地点，选桥头第十块石板——那下面有维修暗室，1890年建，石砖可单块起降，我能在一分钟内把人拖进去。"他说着，抬眼看沈砚，"一分钟，够吗？"沈砚正用镊子夹酒精棉擦手腕，闻言抬眉："够我死一次，也够我活一次。"计划敲定，像五块拼图啪嗒合拢——
① 露丝负责国际程序：死亡证明、红色通报撤销、现场封锁；
② 季凝配药、解毒、背急救箱；
③ 林羡伪造生命体征、黑进市政监控、制造"真空"三秒；
④ 陆辞管物理收尸、爆破石板、暗室通道；
⑤ 沈砚——负责死。
"我反对。"陆辞忽然开口，声音轻，却像石头砸进玻璃。众人一愣。"我反对你死。"他看着沈砚，一字一顿，"至少，反对你一个人死。"沈砚把酒精棉按在腕心，凉意渗进脉搏，"科学实验，对照组必须有人当尸体。""那我来当。""你肩宽45，压强超标，假死药按体重算，会过量。""那就减量。""减量脑电波压不平，Loop Maker会看出破绽。"陆辞沉默，牙关咬得腮边肌肉鼓起，像含着一块滚烫的铁。露丝打破僵局，把死亡证明推给沈砚，"签名，scientist。"沈砚捏笔，刚要写，陆辞一把按住纸，"等等。"他掏出那支"Made in 36"钢笔，拔掉笔帽，在自己左手腕内侧写了一行：
【If I lose her, I lose science】
墨水渗进皮肤，像一条黑色静脉。他把笔递回给沈砚，"现在可以签，我当你的备份对照组。"沈砚盯着那行字，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备份对照组，不许先死。""成交。"签名完成，沈砚的字迹冷峻：沈（scientist）死亡时间——36小时后。露丝把证明塞进文件夹，"国际刑警数据库，同步更新。"季凝把药推过来，"先试剂量，0.1ml，浅睡眠，十分钟。"沈砚卷袖，露出静脉，"来。"针头刺入，冰凉药液推入血管，她睫毛微颤，像被风吹动的黑羽。陆辞伸手，覆在她眼睛上，掌心温度透过睫毛，烫得她眼眶发涩。"十分钟后见。"他声音低哑。"见。"沈砚闭眼，世界瞬间沉入柔软的黑暗。十分钟，像被拉长的橡皮筋。陆辞单膝跪在她椅边，数她脉搏：一分钟72次，稳定。他低头，看见自己手腕内侧那行黑字，在皮肤下微微跳动，像另一颗心脏。第十分钟，沈砚睁眼，瞳孔由涣散到聚焦，像相机镜头咔哒合焦。"剂量合格，脑电波平坦度97%，可造假死。"她声音沙哑，却带着科学特有的冷静。陆辞松开她的手，掌心全是汗，"97%够了，剩下3%，我补。"林羡把倒计时调到36小时："演出开始，每36分钟报时一次，直到假死三秒。"他点击"开始"，秒表鲜红跳动。露丝把妹妹Ruth的录音笔放在桌上，按下播放——少女虚弱的声音传出："07...36...00...桥底见..."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迟到七年的应答。约瑟夫发动小巴，引擎声混着晨风，像巨兽打哈欠。众人上车，车门"咔哒"合上，倒计时牌在挡风玻璃上闪烁：
【00:35:59】
第一场戏，开演。
沈砚靠在车窗，薄荷味从指间散去，却留下一丝冰凉的甜。她忽然伸手，把陆辞写满字的那只手拉过来，低头，在"science"后面补了一个词：【life】墨水未干，黑得发亮。她抬眼，声音轻得像呼气："对照组，一起活。"陆辞反手握住她，掌心滚烫，"一起活，还要一起签字，一起回家。"小巴驶离桥洞，后视镜里，查理大桥渐渐缩小，像被收起的道具。倒计时秒针"咔哒"前进，每一下都在提醒：36小时后，有人要收尸，有人要签字，有人要把∞改写成0。而此刻，五指交扣的掌心，温度正沿着血管，一寸寸，把科学写成生命，把假死写成——最真的告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