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十二章 向日葵的种子
7 月 14 日，灯塔的告别晚会散场后的第二天傍晚。
镇公所的拆除告示被晚风吹得卷角，像一张褪色的门票。
三人拎着简易工具、一袋向日葵种子、一小桶水，悄悄绕到灯塔后侧——
那里曾是 1953 年建塔工人临时搭建的工棚旧址，如今只剩一圈碎砖和野花。
"就这儿吧。"星野把铲子插进土里，"离塔基最近，日后观景台扩建，也碰不到它。"
果果从背包掏出一条番茄红丝带，绑在铲柄上，
"标记完成！番茄色最显眼，来年我们一眼就能找到。"
小满蹲下身，掌心托起那袋种子——
黑色籽粒像微缩的宇宙，轻轻一摇，"沙沙"作响，
仿佛里面藏着一整片夏天的回声。
星野负责铲土，每一铲都带出旧年木屑、碎贝壳，
像把灯塔的历史翻成可见的年轮。
果果用园艺叉打碎硬块，嘴里哼着昨晚副歌——
"给归航的人一盏火"
调子被风撕得七零八落，却仍在空气里闪光。
小满把种子排成三行，
第一行写"星野"，第二行"果果"，第三行"小满"——
用树枝在泥土表面划出字母，再覆上薄土，
像给土地盖上一页会发芽的签名。
水浇下去，泥土发出满足的"咕咚"声，
仿佛有人在黑暗里回答："收到了。"
"谁在我的工棚地盘种菜？"
一声低喝，三人齐刷刷抬头——
郑爷爷扛着钓鱼竿，站在晚霞里，影子被拉得老长。
星野握铲挡在前："爷爷，我们种向日葵，不是菜。"
郑爷爷眯眼认人，"哼"地一声：
"塔都要拆了，还种什么花？浪费水！"
小满上前，递上一枚昨晚剩下的风铃：
"爷爷，种子会替灯塔继续发光。您当年参与建塔，一定不想它彻底消失，对吧？"
老人愣住，接过风铃，铜片在风里轻轻一碰——
"叮——"
像一把被时间锈蚀的钥匙，突然找到锁孔。
他转身走远，背影像被晚霞软化。
十分钟后，他推着一辆旧手推车回来——
车上是整整一袋营养土、一把铁锹、还有一小瓶"海军牌"鱼粉肥。
"拿去，别让我的塔灰头土脸。"
三人相视而笑，铲子舞得更快。
阻力，变成助力。
土翻新，肥拌好，种子各就各位。
星野忽然提议："写一张'给未来的信'，一起埋进去？"
果果立刻掏出速写本，撕下一张：
"我来画！"
她画了三株向日葵，中间是一盏微型灯塔，塔顶闪着风铃。
小满写文字——
"致 2024、2025、2026......的夏天：
请替我们照顾这些种子，
也请替我们告诉后来的人——
这里曾有一座灯塔，
后来变成一片花田，
但光，从未离开。"
星野在角落补上一行乐谱——
正是《灯塔之光》前四小节，
音符像会发芽的蝌蚪，钻进纸背。
信纸塞进透明塑封袋，埋进种子中间，
覆土、压实、再浇水。
三人站成一排，手掌叠在一起——
"约定：每年暑假第一天，回来见它们。"
"台风吹不倒，拆迁搬不走，
向日葵在，我们就还在。"
手掌抬起，带起一小阵风和土，
像土地回握他们的手。
太阳沉到海平面，云边镶一圈金橙。
星野抱起吉他，坐在新鲜泥土旁，
轻轻扫下和弦——
C → Am → F → G
没有歌词，只有哼唱，
像给土地唱摇篮曲。
果果用铲子敲击空水桶，"咚—咚—"当鼓点；
小满摇动手持风铃，"叮铃—"当节拍。
音乐混着潮声，飘向即将消失的塔影，
也飘向即将出生的花海。
最后一束光，落在那块番茄红丝带上——
红得耀眼，像给这片新土地，
点了一盏永不熄的"小灯塔"。
三人推着空车，走向老街。
背后， freshly turned soil（新翻的土地）散发潮湿香气，
像一封刚写完、还没寄出的信。
星野忽然停下，把吉他弦放松：
"夏天结束了，但土地记得我们。"
果果把铲子扛在肩，番茄丝带随风飞扬：
"向日葵会替我们守塔，
我们也会替向日葵守光。"
小满把今天写进阳光日记——
① 种下 3 行名字，土地回我 1 声"咕咚"
② 怪爷爷给肥，阻力变助力
③ 我们约好：每年回来，看花看海看塔影"
她合上笔帽，抬头望天——
第一颗星星亮起，像土地回赠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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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分道，各自回家。
小满走到巷口，回头望——
远处，灯塔的灯串已拆，只剩顶端一盏孤灯，
像知道后继有人，缓缓闪了三下。
她抬起手，对着看不见的黑暗，
比出"电话"手势，轻声答：
"收到，明年见。"
那一秒，风从向日葵田吹来，
带着潮湿泥土味，
也带着尚未发芽的、
却无比明亮的——
夏天结束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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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完）
第一卷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