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最高军事法庭,肃杀如铁。
穹顶高悬着象征联邦武力的利剑与星辰徽记,冰冷的金属墙壁反射着惨白的光线。旁听席上座无虚席,泾渭分明地坐着身穿各式军服、神色各异的Alpha军官,以及少数被允许进入的、衣着华贵的Omega和Beta。他们的目光,或审视,或鄙夷,或带着隐秘的兴奋,如同无数聚光灯,聚焦在被告席上那个单薄的身影上。
沈清辞穿着统一的灰色囚服,站在被告席后。她依旧能感受到灵魂与肉体排斥带来的虚弱与不适,41%的融合度让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站得笔直,脊梁如同青松,不曾有丝毫弯曲。那双本该柔美的桃花眼里,沉淀着与这具身体格格不入的冷静与锋芒。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整个法庭内弥漫着浓烈而混杂的Alpha信息素——硝烟、铁锈、雪松、烈酒……各种充满侵略性与压迫感的气味交织在一起,如同无形的潮水,不断冲击着她这具Omega身体的生理本能。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呼吸微微急促,一种源自基因深处的、想要屈服与逃避的冲动,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意志。
这就是系统警告过的,Alpha信息素的威压。
她强行压下生理的不适,目光平静地扫过法庭。
主审法官是一位面容古板、眼神锐利如鹰的年长Alpha将军。检方席上,穿着笔挺检察官制服的Alpha男性正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盯着她。旁听席前排,马库斯少校嘴角噙着一丝志在必得的冷笑,而他身旁的莉亚,则伪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她的辩护律师李斯特,坐在她身旁,表情依旧沉稳,但紧抿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凝重。
“开庭!”法官敲下法槌,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法庭回荡。
检方率先陈述,言辞激烈,将沈清辞描述成一个被虫族美色迷惑、出卖联邦利益的堕落Omega,证据链“完整确凿”,要求严惩。
轮到辩护方时,李斯特律师站起身,按照之前商定的策略,提出了对关键证据——那张星光露台监控截图——的质疑,并正式向法庭申请进行高精度光影技术鉴定。
“反对!”检方检察官立刻起身,“辩护方在毫无依据的情况下,质疑经过权威部门鉴定的证据,是在故意拖延审判,浪费司法资源!”
法官皱了皱眉,看向李斯特:“辩护人,你的依据是什么?”
李斯特沉着应答:“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指出,案发时星光露台处于动态环境模拟状态,光照条件瞬息万变。现有截图的时间戳与动态光影之间可能存在无法吻合的细微差异,这关系到证据拍摄时间的准确性,是案件关键,并非无的放矢。”
法庭内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这个质疑角度确实新颖,但也极其技术性和渺茫。
法官沉吟片刻,正要说话。
突然,一个充满压迫感的Alpha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与恶意:
“法官大人,何必如此麻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马库斯少校从旁听席上站了起来,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清辞,信息素如同出鞘的利剑,更加凌厉地压向被告席。
“一个Omega,尤其是一个信息素纯净度如此之高的Omega,在那种场合下,面对虫族顶尖Alpha的信息素引诱,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完全可以理解。”马库斯的话语充满了对Omega群体的刻板印象与侮辱,“这本身就是其脆弱和不稳定性的证明!我认为,与其纠结于无关紧要的技术细节,不如考虑如何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我再次重申,只要沈清辞愿意接受我的标记,并进入监管程序,我可以以家族名誉担保,为他争取最宽大的处理!”
他的话语,赤裸裸地将Omega物化,将其视为需要依附和控制的财产。许多在场的Alpha露出了然或赞同的神色,而一些Omega则羞愧或愤怒地低下了头。
李斯特律师脸色难看,正要反驳。
就在这时,被告席上,那个一直沉默的、苍白虚弱的Omega,却缓缓地、自己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她身上。
沈清辞无视了马库斯那令人作呕的视线和信息素压迫,她的目光平静地望向主审法官,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法庭,带着一种奇异的、斩钉截铁的力量:
“法官大人,我反对马库斯少校的提议,也不同意我的辩护律师关于技术鉴质的申请。”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连李斯特律师都愕然地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何要自断臂膀!
马库斯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以为沈清辞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要屈服了。
法官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被告,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压制着体内翻腾的不适感,一字一句,石破天惊:
“我,沈清辞,自愿放弃基于Omega性别的一切司法特权及可能获得的减刑待遇。”
法庭内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放弃Omega特权?在这个Alpha主导、Omega被视为需要保护(或者说控制)的资源的社会,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这意味着,她将不再享受任何因性别而带来的所谓“优待”(哪怕是马库斯那种充满侮辱性的“优待”),将以一个完全平等的、独立的“人”的身份,来面对这场审判和法律的制裁!
“你……你说什么?”法官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马库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转为错愕与难以置信。
莉亚也瞪大了眼睛,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沈清辞的目光扫过全场震惊的面孔,最后重新定格在法官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是的,我自愿放弃。Omega的身份,不是逃避责任的护身符,更不是被人拿来交易的筹码。”
她微微停顿,语气陡然变得锐利而坚定:
“既然检方指控我叛国,那么,我请求——不以Omega的身份接受庇护或惩罚,而是以一名联邦公民的身份,接受最严格的审判!”
“如果法庭认定我有罪,我甘愿承受与任何叛国者同等的刑罚,绝无怨言!”
“但是——”她的声音猛地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核心,“如果,我是被冤枉的……”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射线,扫过脸色大变的检方,扫过目瞪口呆的马库斯,扫过眼神闪烁的莉亚,最终回到法官身上:
“那么,我也要求,以一名联邦公民的身份,获得彻底的清白与公正!并要求追究所有诬告者、构陷者的法律责任!”
“这就是我的态度!”她斩钉截铁地总结道,随后,缓缓坐下,不再言语。
整个法庭,陷入了长达十几秒的彻底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不符合Omega行为逻辑的宣言惊呆了!放弃特权,要求以公民身份接受审判?这简直是对现有社会性别秩序的公然挑战!
李斯特律师看着身旁这个平静下来的年轻Omega,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原本以为她只是比普通Omega冷静聪明一些,却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魄力和……颠覆性的想法!
马库斯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和Alpha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法官深深地看着沈清辞,古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他审理过无数案件,见过形形色色的Omega,但像眼前这样的,绝无仅有。
“被告沈清辞,”法官缓缓开口,语气凝重,“你确定,你要放弃《Omega特殊权益保障法》赋予你的权利?这将意味着,如果罪名成立,你很可能面临……极为严厉的惩罚,甚至包括……”
后面的话他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可能是流放、苦役,甚至是……死刑。
沈清辞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我确定。”
没有一丝犹豫。
法庭内再次哗然!
“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一个Omega竟敢……”
“她到底想干什么?”
在一片混乱的议论声中,法官重重敲下法槌!
“肃静!”他威严地扫视全场,然后看向沈清辞,眼神复杂,“本庭记录在案。被告沈清辞,自愿放弃Omega司法特权。本案将按照普通刑事程序继续审理。鉴于辩护方提出了新的证据质疑,本庭批准进行技术鉴定的申请,休庭!等待鉴定结果!”
法槌落下,庭审暂停。
沈清辞在一片难以置信、震惊、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目光中,被法警带离法庭。
她知道,她投下的这颗石子,已经在这潭死水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放弃特权,看似将自己逼入绝境,实则是她挣脱这个社会加诸于Omega身上的无形枷锁的第一步!她要让所有人看到,她沈清辞,无需凭借性别获取任何东西,也能凭自己的意志和能力,去战斗,去争取公正!
脑海深处,被限制的系统传来微弱的波动:
【宿主行为引发世界规则轻微扰动……Alpha/Omega固有社会认知受到冲击……叙事熵值产生微小波动……】
【警告:此行为极大增加了宿主自身风险……】
沈清辞在心底冷冷回应:“风险?我经历的还少吗?”
“这,才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