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文明世界的表象层面看起来也无不是“利”,但其内核的某些方面是超越“利”的,正因为超越“利”,才有可能让“利”服务于更高的目的,才有可能以理性和远见处置“利”、规划“利”,而过去的堡垒之民从上到下在本能支配下无不以“利”为最高真实,也就全都被“利”及其背后的本能所奴役,因此从来无法驯服“利”,更无法妥善处置“利”,当它们时时处处急功近利、唯利是图、不择手段,上位者只想通吃,底层只顾投机取利,它们无形中已经失去了更高、更长远的利,却全然不自知。
在“心门”诞生之前,堡垒之国全部的历史和现实就是对这种恶果最可悲的注解。它从古至今的掌权者们为了一己之利,全都不顾现实情况、不顾历史教训表象背后真正的根结、不顾人性规律、不顾最基本的逻辑与常识,一味垄断、铺展、渗透自己的绝对权力,剥夺民众从肉体到精神的各种基本权利,不觉间自断根基、自掘坟墓,一切自以为明知的小修小补依然全都围绕这看似使统治集团利益最大化实则根本没有可持续性的罪恶又愚蠢的制度,维持不了几百年必然积累出无法调和又完全无解的社会矛盾然后玉石俱焚,大厦崩塌,无一例外,没有思想空间导致的全民愚化后却以为有什么“历史周期律”,把自作孽推给了天意,“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其实都是它们自己造成的;而底层们,由于精神世界从来未经心灵、理性与人性的启蒙,一直都处于本能支配下,这样的人群只可能以生存和谋利为最高目标,在权力的全面压榨和剥夺下,它们不可能去审视、追问社会层面造成自身处境的根本原因,只能在权力塑造并制定的社会结构和想让底层们看到的所谓“社会现实”中不顾一切求生,稍有生存空隙便不顾一切逐利,除了“利”,它们同样看不到别的任何东西。
既然上上下下眼中都只有“利”,什么权力的制衡、公民的权力、对公平正义的追求、摆脱愚昧、心灵的成长、人格的独立、精神的自由…自然无从谈起,最多只是口号,聊以自慰,没人会太当真,权力继续剥夺着不还给你,也没人敢吱声,毕竟这些又不能当饭吃,还是继续捞钱最实际。
“求真”本就是人类极其稀缺的品质——毕竟绝大多数人根本上是被本能支配的,本能只求满足,不问真伪,不问善恶——在以“利”为最高真实的人群中无论关于社会、个人还是世界,所有的“真”更是被彻底扭曲、遮蔽。
上恶下愚,相互成全,相互嵌套,最后甚至成了彼此的必需品,愚民们必须仰赖权力给出的谎言才能满足其种种心理和情绪本能,它们丝毫察觉不到这些本能在权力精心给出的叙事体系长期浸淫下早已成了被有意培养放大的腐殖质,用于深深植入专 制真正赖以生存、坚固的根基。
上之恶,下之愚,本质是同一种东西,都是只求本能的满足,只是所处位置不同,能索取的资源不同而已。
上位者,在专 制制度中其实处于一种事实上不受法律约束的地位,而手中的权力又不受限制,于是为了一己私利可以无恶不作,无所不用其极;下位者,在专 制制度下其实是被权力肆意侮辱践踏剥夺的人群,留给它们可以争夺的利益少得可怜,而留给它们的压力和负面情绪却如一座座大山,和下位同类们夺食糊口就几乎耗尽了它们所有精力,自幼被专 制制度下的愚民教育彻底剥夺思想和理性能力的它们,剩下的只有情绪,而情绪必须有宣泄口,这不,权力早就为它们准备好了,隐身后台的权力永远为它们描绘出一个又一个“敌人”,你们遭罪都是“敌人”造成的,这“敌人”不是事实问题,而是专 制统治的刚性需要,根据时代不同,这敌人可以是内部的阶级 敌人、外部反 动势力、间谍特务、行走的50w等等等等。
就认知层面而言,这世上大致有两种“真实”,一种是实事求是给出的真实,还有一种是话语权给出的真实,前者如科学,包括以科学精神对社会和心理层面的描述,这种真实基本是公认的,即便你难以接受它的观点,也无法否认它指出的事实,但也有例外,比如对于被后一种真实彻底洗脑的人,这后一种真实,用一句堡垒之国众所周知的话来说就是“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翻译得更直白些就是:“谁掌握权力,谁书写真实。”这“真实”岂止历史,更包括现实。
这两种真实在各种信息充斥的现实中往往是难以区分的,尤其对于被剥夺思想和理性能力的堡垒之民,两者在形式上都以“叙事”的面目出现,而且在现实中是以“区间”的方式存在,即任何叙事都或多或少包含“话语权”使然的成分,所以在区间的实事求是一端是不可能完全抵达的,但在另一端则可以混含一点“事实”以便更好达到话语权掌控者要达到的目的,当然如果情况需要且受众够蠢够愚昧也可以不包含一点事实,甚至那样一来往往比事实更真实。
虽说是区间,但落在“事实”为主一侧,还是“话语权”为主一侧是有本质区别的。
被本能支配的堡垒之民既不求真也不较真,它们更无从分辨真伪,选择“叙事”往往只能根据情绪和随大流,第一种“真实”只对事实负责,不考虑是否符合人们的固有观念和情绪,而后一种只需看似实事求是、实则无需实事求是的“真实”最善于迎合和利用人们的固有观念和大众情绪并在此基础上暗中引导大流,于是愚民们自然而然全都成了它的俘虏却全不自知。
如果没有“敌人”,再愚的愚民在现实的毒打下、在与外部文明国家的对比中慢慢也会追问社会问题的根源,即便一时找不到答案,仅仅这“追问”本身也是对专 制政权根基的最大威胁,而一旦有了“敌人”,“敌人”就是一切问题的现成答案,被专 制政权严控的舆论喉舌根据主子的政 治需要对此再加以系统化“解释”,“敌人”更是一个铁证如山的事实,这下愚民们不可能再追问,而只剩下相信,对专 制统治的忍受度更是大幅提高,几乎不再有上限,因为在它们经教育和媒体的全方位灌输后那套已内化的解释系统看来,所有那一切都是“敌人”和为了对付“敌人”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