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苗疆巫医
就在他沉吟之际，蹲在尸身旁的沈青梧突然“唔”了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原本清亮的杏眼蒙上一层水雾，手撑着地面时指节泛白，指缝间还攥着块绣着苗纹的绢帕。
沈穆惊呼一声“青梧！”，快步上前扶住她，从皮褡链里掏出个小巧的锡制药盒，倒出粒蜜丸塞进她嘴里：“傻孩子，忘了你娘说的，验尸时要隔三尺远吗？”
沈青梧含着蜜丸，喉间溢出压抑的喘息，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沾湿了发间的护心胆干花。可她却倔强地推开父亲的手，用绢帕擦了擦嘴角，指着尸身胸口：“周推官且看，”沈青梧忽然开口，声音清越如泉，“尸身的焦痕呈星点状分布，尤其是胸口位置，焦痕中心颜色深、边缘浅，这是‘先毒后焚’的典型特征。《洗冤集录·火死条》载‘生前焚死者，皮肉焦黑，口、鼻、咽喉内必有炭灰；死后焚者，皮肉虽焦，口、鼻、咽喉内无烟灰，焦痕呈星点’，周推官可查验他的气管。”
周韶光脸色一沉，他昨日查验时只留意了焦痕分布，竟忽略了气管这关键处。老孙连忙上前，取过解剖用的银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乌进的咽喉部位——气管内壁干净光滑，别说炭灰，连一点烟尘残留都没有！
“焦痕……不是寻常火焰造成，是‘离魂蚀心散’燃烧后的残留反应。寻常焚尸焦痕呈片状，这处却是星芒状，每道芒尖都指向皮肤下的毒素聚集点，与我娘留下的毒经图谱上的记载一模一样。”
“晕血还敢凑这么近？”周韶光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却不由自主地走近两步，看向她指的位置。老孙也凑过来，用骨针拨开焦皮，果然见皮下有细微的星芒状纹路，与寻常焚尸的焦痕截然不同：“推官，沈姑娘说得对！这纹路老奴昨日就见着了，只当是火温不均，没想到是毒物所致！”
沈青梧缓过劲来，推开父亲的搀扶，从随身的竹制针盒里取出一根银针，轻轻刺入尸身胸口的焦痕处。银针刚拔出，针尖就变成了暗紫色，比寻常砒霜中毒的黑色更深。“此毒需以苗疆‘腐心草’混合汉方‘鹤顶红’炼制，毒性烈过寻常毒物三倍，且遇火会产生特殊焦痕，”她声音还带着几分虚弱，却字字清晰，“以前我在太医院值夜，见有人悄悄调配此毒的解药。”
沈青梧缓过劲来，从随身的竹制针盒里取出一根银针——针尾刻着苗疆特有的“蛇纹”，比寻常银针粗三分。她捏着针柄的手指稳了稳，轻轻刺入尸身胸口的焦痕处，动作轻得像挑开一片花瓣。银针刚拔出，针尖就变成了暗紫色，比寻常砒霜中毒的黑色更深，且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此毒需以苗疆‘腐心草’混合汉方‘鹤顶红’炼制，”她声音还带着几分虚弱，却字字清晰，“腐心草生于苗疆瘴气谷，晒干后呈墨色，与墨金砂混合后，毒性烈过寻常毒物三倍。且此物遇火会产生特殊焦痕，因为腐心草中的挥发油燃烧时会顺着皮肤纹理扩散，形成星芒状。”
老孙随即眼睛猛地睁大：“没错！护心胆解腐心草，青木香解鹤顶红，这配方是解此混合毒的独门法子！老奴当年在襄阳府见过一次，还是个苗疆老医士教的！”周韶光的指尖扣紧了罗盘，太医院、苏家、苗疆毒物……这些看似无关的线索，正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而线头，似乎就系在沈青梧身上。
沈青梧转身去取案上的黑色粉末样本，发间的银鹤簪随着动作晃动，叮当作响。
周韶光正要发问，目光却无意间扫过沈青梧的袖口，只见她月白襦裙的袖口内侧，绣着一圈靛蓝色的苗家打籽绣，纹样是一只展翅的蝴蝶，与父案卷宗中“苗疆巫医标记”的拓片一模一样！
“你是苗疆人？”周韶光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手不自觉地摸向怀中的青铜罗盘——父亲当年被贬，正是因为“私通苗疆巫医”的罪名，卷宗中反复提及的“蝴蝶绣标记”，此刻正清晰地映在他眼中。沈青梧显然察觉到他的目光，坦然地挽起袖口，露出绣着蝴蝶的纹样：“先母是苗疆蛊医，我随她学过毒理，这纹样是苗疆医族的标识，并非什么巫医标记。”
沈穆见状连忙解释：“周推官误会了，小女先母是苗疆医族首领之女，当年入宫为太后调理身体，与本院判相识成婚。三年前先室病逝，小女便随本院判在太医院学习，绝非什么巫医。”他从皮褡链中取出一本医籍，翻开递给周韶光，“这是先室留下的医书，上面有医族的印记，与卷宗中的巫医标记截然不同。”
周韶光刚要细问，就见朱正大步跑进来，皂色公服的前襟沾着码头的水渍和草屑，腰间的刀鞘撞在门框上，发出“当”的一声。
“推官！西角楼三号码头有大发现！”朱正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显然是从码头一路跑过来的。他从怀里掏出块拳头大的黑色矿石，矿石表面还沾着点暗红色的泥土——是西山矿特有的红泥。“卑职带三个捕快盯着码头，从寅时等到巳时，才见苏家的乌篷船靠岸，船身吃水极深，一看就装了重货。”
“后来呢？”周韶光追问。朱正咽了口唾沫，从袖中掏出块破碎的麻布：“船刚靠岸，就有两个穿玄色劲装的人来接货，卑职想上前盘查，那两人拔出刀就要动手，刀身上刻着鬼头纹，和苏珵那把一模一样！卑职和捕快们拦住他们，混乱中木箱磕破了个角，就掉出这个矿石，和陈忠掌心的黑粉比对过，是同一种东西！”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乌篷船的船尾刻着个‘鲤’字，和苏琬丝帕上的纹样一样！”
“苏家怎么会有西山矿的开采权？”周韶光问。沈穆闻言，端着皮褡链的手微微一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西山矿本是官矿，元符三年矿难后就封了。去年蔡京以‘皇商采办军备’为由，向陛下请旨，将开采权判给了苏家。老夫当年曾奉命去西山矿查验矿石毒性，见过这种墨金砂，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苏家采办的数量，足够打造三千副铠甲，可军器监的领货记录，却只有三百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