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悬停十米高空，螺旋桨掀起的浪花像一场反向的暴雨。
林絮抱紧子仪，脚跟死死抵住船舷，咸湿的风灌进衣领，竟带着火灼的温度。
绳梯末端的红色小袋随风摆动，袋口半敞，露出一角银色——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物件：一枚“合格”印章，只是手柄换成了金属，像升级版的刑具。
卫星电话在她口袋震动，屏幕亮起一条实时竞价页面：
「拍品：林Φ（完整人格）
当前价：30万USD
剩余时间：00:09:59」
倒计时数字鲜红，跳一下，海面就暗一分。
直升机舱门内，探身而出的男人逆光而立，脸孔隐藏在头盔护目镜后，只露出弧度完美的下颌——
以及一道从左耳延伸到喉结的疤痕，像被旧纸划破后留下的永久毛边。
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指节处文着细小的Φ，与海面的符号遥相呼应。
林絮的脑海闪过空白A4上那行未写完的检讨：
“如何学会不回头——但有人替我回头。”
子仪突然伸手，指向舱门内侧的LED屏，滚动字幕：
「离岸拍卖·第六场
拍品编号：Φ-07
附赠：0元硬币原主」
孩子不懂英文，却认出硬币图案，小声说：“妈妈，0元被卖了。”
林絮的胃部猛地收紧，仿佛有人用那枚金属印章在她胃壁盖了一个“合格”，然后将价签撕下，贴上拍卖台。
倒计时跳到00:08:47，疤痕男向前一步，绳梯骤降两米，几乎扫到她鼻尖。
卫星电话自动外放，机械女声冰冷：
“起拍价已锁定，若无人应拍，拍品将分解出售。”
分解。
她想起被撕成方块的检讨书，想起被折成飞机的1元支票，想起被塞进燃气表后盖的“最后一遍”——
原来，那不是终点，是标本次页。
“应拍！”她冲电话吼出，声音被螺旋桨撕得七零八落。
屏幕跳转：
「应拍人：林Φ（自拍）
保证金：30万USD
支付方式：人格抵押」
确认键闪烁，像一颗等待被按下的心脏。
她深吸一口气，拇指悬在屏幕上空，却听见子仪小声说：
“妈妈，不要按，0元会哭。”
孩子把硬币塞进她掌心，金属边缘割进皮肤，血珠滚落，像给无限价签盖上一枚私章。
血滴落在卫星电话屏幕，确认键被意外触碰——
「应拍成功」
倒计时归零，海面突然平静得像被拔掉电源的屏幕。
疤痕男打个响指，绳梯自动收回，舱门关闭前，他扔下一句话，被风切成碎片，却精准落进她耳中：
“欢迎回家，Φ-07。”
直升机拔高，消失在云层，像从未出现。
海面恢复镜面，却倒映出一行新字：
「交货地点：Φ塔 交货时间：66小时后」
林絮看向掌心，血痕与硬币重叠，0与∞被血桥接，像给自由重新定价。
她抬头，看向无垠海面，轻声说：
“检讨书，第二行，我来写了。”
却听见远处传来第二架直升机的轰鸣，像给无限价签补上复制品——
而复制品的编号，永远是：Φ-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