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仇恨的火焰,烧得每个人的脸都微微发烫。
“血债血偿!”
“必须踏平黑风洞,为谷主和清妍报仇!”
激昂的声浪此起彼伏,同仇敌忾的气氛,浓烈得近乎实质。
陈浩看着眼前这群被仇恨驱动的女人,又联想到自己初来乍到时,被那伙劫匪头子围攻的场景,一股荒谬的宿命感涌上心头。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内心一阵无语:顶你个肺,绕来绕去,这帮人的思维还是困在凡人的框框里打转。
这个微小的与周遭激昂气氛格格不入的动作,立刻被始终在观察他的花千语捕捉到了。
“各位,先静一静。”
陈浩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冰冷的闸门,骤然截断了沸腾的复仇洪流。他打断了众人的复仇宣泄,迎着所有人或不解、或愤怒的目光,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选择题。
“在讨论如何报仇之前,我们不妨先想清楚一个问题。”
“对于千刃会,我们是想彻底消灭他们,还是……尝试与他们结成同盟?”
“同盟?!”
这两个字,如同一瓢冰水,浇进了滚沸的油锅。
“绝无可能!”李月第一个拍案而起,她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们偷袭在先,害得谷主险些丧命!此仇不共戴天,谈何同盟?!”
“没错!跟那帮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没什么好谈的!”其余长老纷纷附和,议事厅内再次喧嚣起来。
陈浩听着她们激烈的发言,只是无奈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那微不可察的摇头,再次像一根冰针,刺入花千语的眼中。她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彻骨的明悟混着凉意,自脊椎骨窜起,瞬间将她所有的愤怒与仇恨都冻结了。
她意识到,自己这些人,恐怕又一次……没跟上陈教习的思路。
作为主事人,管理百花谷多年,她很快想到了问题所在。
“都住口!”花千语一声沉喝,议事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她环视众人,用一种疲惫却又充满远见的语气,缓缓说道:“在这片废土上,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更何况现在正经历大变局。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拿到饱腹果,还能减少我百花谷姐妹的伤亡,为何不能谈?”
在谷主的引导下,众人强压下怒火,开始思考,从利弊的角度进行分析。
“结盟的好处显而易见,”云长老率先开口,“兵不血刃地拿到饱腹果,还能获得一个潜在的屏障,替我们挡住西边的威胁。”
“坏处也同样致命!”墨长老立刻反驳,“双方积怨已深,毫无信任可言。谁去谈?怎么保证谈判者的安全?千刃会那帮亡命徒,翻脸比翻书还快,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讨论,很快就陷入了僵局。信任、安全、筹码……每一个问题,都像一道解不开的死结,让众人一筹莫展,愁眉不展。
就在这令人苦恼的僵局中,陈浩终于抛出了他的第二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我只问一句,千刃会中,可有真正的修士坐镇?”
李月被问得一愣,随即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若是有,凭他们那睚眦必报的行事风格,我们百花谷……恐怕早就被踏平了!”
得到这个答案,陈浩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微笑。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冷电般扫过众人僵硬的脸庞。
“各位,”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怜悯的穿透力,“你们的所思所想,所言所虑,依旧彻头彻尾是……凡人的思维。”
“你们在权衡利弊,在计较得失,在担忧信任与安全……但你们似乎忘了一件最根本的事。”
“修士面对凡人,需要这些吗?”
他微微一顿,给了所有人一个呼吸的时间去思考,然后才吐出了那如同醍醐灌顶的最后三个字。
“他们没有修士坐镇,但——”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我们有!”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所有人脑中的迷雾!
“在绝对的力量鸿沟面前,你们纠结的一切——皆是虚妄!”
对啊!他们没有,但我们有!
花千语、墨长老、李月……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齐齐聚焦在了陈浩身上!那眼神,从困惑到震惊,再到恍然大悟!
“所以,我们不需要乞求,也不需要博弈。”陈浩趁热打铁,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公布了他的计划,“你们只需要陪我唱一出‘大龙凤’,他们自然会知道怎么选。”
会议解散。
花千语立刻下令,让柳清妍带着几名心腹,按照图纸,秘密准备刻画阵法所需的材料。开始刻画阵法,被选取的地方将会变成禁地。
最后,从谷内府库中,取出了一些灵石,交由陈浩恢复灵气使用。。
临行前,陈浩点了名:“此次前去,谷主与我同行,再请墨长老……一同前往。”
“我?”墨长老一愣,随即黑着脸,满心不情愿。
陈浩平静地解释:“谷主亲临,代表的是百花谷的最高诚意。而墨长老是谷内最德高望重的前辈,您的到场,代表着我们内部思想的统一。这个组合,能打消对方不必要的猜忌。”
墨长老虽心中仍有芥蒂,但也明白这是大局,只能冷哼一声,默认了。
半日后。
千刃会前哨,黑风洞外一处隐蔽的瞭望塔上。
一名负责放哨的悍匪,正百无聊赖地用一根草根剔着牙。突然,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三个奇怪的身影。
那三人,正顺着山路,不紧不慢地、光明正大地,朝着他们的哨站走来。
为首的是个男人,神态悠闲得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身后跟着两个女人,一个雍容华贵,一个……脸黑得像锅底。
悍匪揉了揉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一个中年男人带着百花谷的娘们?大白天的,就这么走过来了?
是她们疯了?!还是我没睡醒?惊讶过后,正事还是要办的。
“敌袭——!”
凄厉的号角声,瞬间撕破了山谷的宁静。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名哨兵眼中凶光一闪,早已拉满的重弓骤然松手!
“嗡——!”
弓弦震颤,一支淬了剧毒的狼牙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直取走在后方的花千语的咽喉!
那一瞬间,时间被拉长。
花千语与墨长老的瞳孔骤然收缩,濒死的寒意让她们的真气本能地提起,就要闪避格挡!
“别怕,自然一点,继续跟着我走。”陈浩平静的声音,如同不可违抗的敕令,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就在她们因这命令而出现一刹那惊愕的瞬间,就在那支致命的狼牙箭即将及面的刹那——
一只手掌,凭空出现,快得像一道幻影,后发先至。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真气爆裂的声响。
那只手,只是随意地一探,食指与拇指看似轻巧地一合,便于间不容发之际,将那支蕴含着恐怖动能、嘶啸旋转的毒箭箭杆,稳稳地钳在了指间。
花千语与墨长老的瞳孔中,倒映着那足以洞穿铁甲的狼牙箭,在他那泛着淡金光泽、看似金属铸就的两指之间,狂暴的嘶啸戛然而止,变得死寂无声。
所有的力量与恶毒,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抹去,温顺得令人心悸。
陈浩头也未回,在其他人的眼里,他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两指一松,那支狼牙箭便“当啷”一声,无力地掉落在地。
瞭望塔上,那名放箭的哨兵,脸上嗜血的狞笑瞬间冰结,扭曲成一个极度惊恐的怪异表情。
他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大到极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球剧烈震颤着几乎要蹦出眼眶,整个身体如同打摆子般疯狂颤抖,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湿痕。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不断轰鸣的、代表着绝对恐惧与不可战胜的词。
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