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喋血黄沙 第158章：归雁谣里
暮春的风裹着桃花香，吹得相悦客栈的酒旗猎猎作响。石榴夫人叉着腰站在门前的石阶上，青布围裙上沾着面粉，嗓门比三月的惊雷还亮：“宋三！把那筐新摘的桃花搬后厨去！愣着干啥？想让花瓣蔫了酿酒不成？”
宋三佝偻着背应了声 “晓得了”，肩上的扁担颤悠悠地晃，筐里的桃花瓣簌簌往下掉，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粉白的雪。他往码头的方向瞅了眼，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 —— 远处的乌篷船正顺着运河驶来，船头立着个穿月白长衫的青年，手里横握着支紫玉长笛，不是孟露桥是谁？
“夫人！回来了！他们都回来了！” 宋三扔下扁担就往回跑，草鞋踩在花瓣上打滑，差点摔个屁股墩。
石榴夫人往围裙上擦了擦手，眯着眼瞅那乌篷船，嘴角的皱纹里都漾着笑：“看把你急的，又不是新女婿上门。”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转身往客栈里喊，“暗香丫头！把流沙国那几坛马奶酒搬出来！楚月姑娘念叨好些日子了！”
李暗香的声音从后院传来，脆生生的像带了蜜：“知道啦夫人！纤云正帮我擦酒坛子呢！” 青布衫的身影在桃树间一闪，手里抱着个粗陶坛子，坛口塞着的红布在风里飘，像朵小小的火苗。
乌篷船刚靠岸，唐豹就跳了下来，玄色劲装的裤脚还沾着运河的水汽。他转身去扶欧阳楚月，指尖刚碰到她的腰，就被轻轻拍开 —— 姑娘家穿着新做的湖蓝衣裙，耳坠上的银铃叮当作响，脸颊红得比船头的桃花还艳。
“急啥？” 欧阳楚月瞪他，眼睛里却全是笑，“孟公子还没下船呢。”
“这不是想早点让你看看新房嘛。” 唐豹挠挠头，声音里带着憨气，“我跟宋三叔把后院那间厢房收拾出来了，窗台上还摆了你喜欢的月季。前儿个去镇上赶集，看见有卖新样式的铜镜，我给你买了一面，上面刻着鸳鸯戏水呢。”
欧阳楚月的脸更红了，伸手拧了把他的胳膊：“谁要跟你看新房，没个正经。” 可脚步却诚实地跟着他往客栈走，路过桃树时，还悄悄摘了片花瓣别在发间。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他：“你买铜镜干啥？我那面还能用呢，净花些冤枉钱。”
“不一样不一样。” 唐豹连忙解释，“那面铜镜是我攒了三个月的工钱买的，意义不一样。等咱们成亲了，你天天对着它梳妆，就能想起我对你的心意。”
欧阳楚月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银铃耳坠晃得更欢：“就你嘴甜。对了，你那把破弓修好了没？前儿个我托人从西域带了些上好的弓弦，回头给你换上。”
“早修好了！” 唐豹说得得意，“我找镇上最好的弓匠修的，他说这弓再用十年都没问题。等过些日子，我带你去城外的猎场打猎，我听说那儿有好多野兔子，我给你烤兔子肉吃，保证比客栈的厨子做得还香。”
孟露桥走在后面，看着两人拌嘴的模样，长笛在掌心转了个圈，眼里漾着笑意。宁若雪跟在他身边，手里拎着个小巧的竹篮，里面装着些从流沙国带来的种子，白衣裙裾扫过跳板，沾了些水汽，倒像是缀了串细碎的珍珠。
“看他们俩，倒像是一对欢喜冤家。” 宁若雪轻声说，目光落在唐豹和欧阳楚月身上，眼底满是温柔。
“可不是嘛。” 孟露桥附和道，“想当初在断雪城，唐豹为了护着楚月，胳膊都被蛊虫咬伤了，楚月还嘴对嘴给他吸过毒呢，当时可把我们都看愣了。”
宁若雪笑着摇摇头：“他们俩啊，就是嘴上不饶人，心里比谁都在乎对方。”
两人正说着，韦小月的红裙就从客栈门里飞了出来，身后跟着抱着花锄的纤云，两个姑娘像两只快活的鸟儿，扑棱棱地落在他们面前。
“孟公子！若雪姐姐！” 韦小月拽着宁若雪的袖子，银铃在腕间晃，“你们可算回来了！我跟纤云在后院种了好多花，就等你们回来赏呢。”
纤云捧着个青瓷盆，里面栽着株桂花苗，叶片嫩得能掐出水：“我听夫人说，桂花能安神，就从老家带了些种子，想种在客栈后院。等秋天开了花，咱们就能做桂花糕、酿桂花酒，到时候给楚月姐姐当嫁妆好不好？”
宁若雪摸了摸她们的头，指尖拂过桂花苗的嫩芽：“都好，等桂花长大了，咱们就一起做桂花糕。” 她从竹篮里拿出个小纸包，递给韦小月，“这是流沙国的花种子，开出来的花是蓝色的，可好看了，你试试种在花盆里。”
正说着，柳七爷的金牙在人群里闪了闪，他穿着身簇新的锦缎马褂，手里把玩着个翡翠扳指，身后跟着两个扛箱子的伙计：“孟公子！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他往宁若雪手里塞了个锦盒，“流沙国的特产，给你和若雪姑娘尝尝鲜。对了，我跟耶律公主合计着，在客栈旁边开个铺子，卖些汉沙的特产，你觉得咋样？”
孟露桥的长笛在掌心转了个圈，目光掠过客栈门楣 ——“相悦客栈” 四个字是新写的，墨迹还带着淡淡的香，这是石榴夫人特意请镇上有名的先生写的。与之前出了命案的旧客栈不同，这新客栈选址在运河边，来往客商多，热闹得很。
他往里面走，突然顿住了脚 —— 窗边的梨花树下，坐着个穿素色襦裙的女子，正低头绣着什么，鬓边别着支银簪，不是耶律闻笛是谁？
“公主怎么来了？” 孟露桥的长笛往旁边靠了靠，免得碰着她的绣绷。
耶律闻笛抬起头，手里的银针还穿着丝线，绣绷上是半朵雪柳，刚好能和旁边的桃花组成一幅画：“父皇准我微服半年，说要学学中原的经商之道。” 她往欧阳楚月那边努了努嘴，眼底带着促狭的笑，“顺便来看看楚月妹妹的嫁妆准备得怎么样了。我带了些流沙国的银饰，都是宫里巧匠打的，你看配不配得上她？”
说着就打开身边的锦盒，里面摆满了亮晶晶的银镯子、银锁片，阳光一照，晃得人眼晕。欧阳楚月刚进门就看见这景象，转身就想躲，却被唐豹拉住了。
“躲啥？” 唐豹的声音响亮，“耶律公主一番好意，你快谢谢人家。再说了，我娘也托人从老家捎了些绸缎，说是给你做嫁衣的，红的绿的都有，保管好看。我还跟娘说，要给你做件最气派的凤冠霞帔，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过来。”
“唐豹你个憨货！” 石榴夫人端着盘桃花糕从后厨出来，盘子往桌上一放，震得茶杯都跳了跳，“哪有当着姑娘家的面说嫁衣的？” 她往欧阳楚月手里塞了块桃花糕，“尝尝婶子做的，放了新摘的桃花瓣，甜得很。彩礼我都跟柳七爷算好了，流沙国的皮毛，中原的丝绸，一样不能少，保管风风光光的。楚月啊，你要是有啥想法，尽管跟婶子说，婶子给你做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