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周立伟和林峰准时结束了每天雷打不动的半小时五公里晨跑。这个坚持了多年的习惯，让两人在晨光里都带着一身利落的汗气。回到家，林峰先洗了澡，换上周立伟去洗漱。客厅里只剩下林峰一人时，他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在窗外初升的太阳上，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和季冬梅结婚后那些难忘的片段。
那是去年，也就是2019年的4月底。林峰刚过28岁生日第八天，季冬梅过了24岁生日第八天，两人在星城区民政局领了结婚证。走出大门时，手里攥着那本红本本，心里甜得像揣了蜜，找了家馄饨店，热乎乎地吃了一碗，才慢悠悠地回家收拾那些带着新生活气息的家居用品。
可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就在他们结婚的第十五天，也就是五月中旬，于蕾的父亲找上了门。
那时，林峰已经和周立伟在北方航空公司搭档了六年，负责周一到周五早八晚五驾驶直升机接送海岛科研人员。这份工作不仅能准时下班，还有双休，对他来说惬意又安稳。虽说只是副驾驶，年薪却已有30万，在同龄人里算得上佼佼者。
于蕾父亲找到他时，是在北方航空的咖啡厅。对方语气看似平静，林峰却敏锐地察觉到，这趟十有八九是兴师问罪来的。
“林峰，说实话，你和于蕾走到这一步，我早有预感。”于父先开了口，“于蕾的价值观和你不一样，她从小跟着她妈过，我那时候忙着做生意，三天两头不着家，没好好教她。让你结婚就得从国企辞职，去宏源集团帮我，这是她妈提的，她也觉得理所当然，没考虑过你的感受。作为父亲，我没做好她的工作，向你道个歉。”
林峰摆了摆手：“叔叔，道歉就不必了。这事儿都过去四年了，我现在和冬梅结婚了。我俩爸妈都是星城师范学校的老师，还是老同事，也算门当户对。冬梅是爸妈介绍的，我们小时候在一个院子里玩过，她总跟在我屁股后面当小尾巴，说是半个娃娃亲也不为过，缘分早就定下了。我和冬梅现在过得很幸福。”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了些：“我和于蕾走不下去，是因为她从没考虑过我的事业追求。让我辞掉国企的工作去她家里的公司，这和巧取豪夺没什么两样，我不可能答应。”
于父脸上没什么怒气，只是继续说道：“没做好她们娘俩的工作，是我的责任。但林峰，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于蕾分得那么决绝，她哭了好多次，人都快崩溃了。后来你和冬梅领证，对她来说是不是太突然了？”
“这四年里，于蕾妈安排的相亲她都推了，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于父的声音沉了沉，“后来她妈想通了，说不干涉你的事业，尊重你的选择，她打算去找你的时候，就在半个月前，亲眼看见你牵着个姑娘从民政局出来——不用问也知道是结婚了。后来才知道那是冬梅，还是在编的幼儿园老师。”
他看着林峰，眼神里带着点复杂：“说实在的，你作为国企职工，还是直升机飞行员，这么做……靠谱吗？就算是爸妈介绍的，你想过以后吗？”
林峰望着于父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对方话里有话，却不想再多纠缠，有些事一旦做了选择，便没有回头的余地。
思绪被周立伟的声音拉回现实，他从浴室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问：“想什么呢？”
林峰笑了笑，起身道：“没什么，就是想起去年和冬梅刚在一起的日子了。走，咱们做早餐去。”说着便跟着周立伟进了厨房，叮叮当当的声响很快驱散了客厅里残留的沉郁。
阁楼卧室里，季冬梅慢慢起身。她穿着粉红色珊瑚绒连衣裙睡衣，脚上是白底碎花毛圈袜配着软底拖鞋，顺着楼梯轻轻走到客厅，又悄无声息地进了小卧室。
萌萌正盖着粉红色珊瑚绒毛巾被睡得香甜，身上穿的睡衣和袜子，和她与许惠的一模一样。季冬梅忍不住弯起嘴角，在床边半躺下，静静地看着孩子的睡颜，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份安宁。
萌萌在梦里翻了个身，小手胡乱一摸，恰好抓住了季冬梅的手，含混地喊了声：“妈妈……”
季冬梅心头一软。她知道自己和萌萌虽非亲生，却早已胜似母女。她赶紧回握住那只温热的小手，柔声应道：“萌萌，妈妈在呢，睡吧。”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把萌萌连人带毛巾被抱进怀里，像抱着个小婴儿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哄着。
“萌萌乖，爸爸和林叔叔在做早餐呢，做好了，妈妈就带你去吃，乖哦。”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清晨的阳光一样暖。
萌萌咂了咂小嘴，在温暖柔软的毛巾被里蹭了蹭，又沉沉睡去，小脸上漾着满足的笑意。
许惠走进小卧室时，晨光正透过窗帘缝落在萌萌脸上。她轻轻拍了拍季冬梅怀里的孩子：“萌萌，该起来吃早餐啦。”
两家人在餐厅吃了顿热热闹闹的早餐，之后许惠和季冬梅带着萌萌回了小卧室，留下周立伟和林峰收拾厨房。
季冬梅把萌萌抱在怀里，笑着逗她：“萌萌，你刚才睡觉的时候，叫阿姨‘妈妈’了哦。”
萌萌往她怀里缩了缩，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小声说：“阿姨，我做梦的时候，真以为是妈妈拉着我的手呢。”
“那阿姨就抱着你，和妈妈一起陪着你，好不好？”季冬梅把她往腿上挪了挪，让她坐得更稳些。
萌萌的目光忽然落在许惠脚上，眼睛一亮：“妈妈，我给你穿袜子！”说着就从自己珊瑚绒睡衣的口袋里掏出那双白底碎花毛圈袜，颠颠地跑到许惠身边，小心翼翼地往她穿着肉色连裤丝袜的脚上套。穿好后，还凑过去，隔着袜子在脚心上亲了又亲。
许惠被她的小模样逗笑了：“萌萌真乖，这袜子穿得暖暖的，比平时舒服多了。”
“为什么会舒服呀？”萌萌仰着小脸问。
“因为它昨晚变成你的小手套，藏在你口袋里被捂得暖暖的呀。”许惠耐心解释，“妈妈本来穿一层连裤丝袜就够了，现在套上这双暖暖的袜子，脚丫子当然更舒服啦。”
萌萌似懂非懂地点头，伸手摸了摸袜子：“妈妈是小公主，要是着凉了会不舒服的，会哭的。”
“可不是嘛。”许惠笑着捏捏她的脸蛋，“在家里爸爸总不让妈妈做饭，把妈妈当小公主疼着呢。你还给妈妈洗脚洗袜子，陪着妈妈睡觉，也是在疼妈妈呀。”
季冬梅在一旁听着，故意问：“萌萌，妈妈是小公主，那阿姨是什么呀？”
萌萌歪着头看了看她，认真地说：“阿姨和妈妈一样漂亮，是大姐姐！”
“阿姨属猪，今年才25岁，确实是小姑娘呢。”季冬梅笑得眉眼弯弯，“妈妈属兔，33岁，也像个小姑娘。阿姨比妈妈小八岁，那就当你的大姐姐好啦。”
“阿姨，亲亲。”萌萌说着，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季冬梅心里甜丝丝的，又问：“那萌萌在幼儿园叫我什么呀？”
“叫季老师！”
“在家里呢？”
“叫阿姨！”
“在外面呢？”
“叫姐姐！”萌萌答得脆生生的。
季冬梅笑着把她一把抱起来，像抱小婴儿似的托在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咱们萌萌真聪明。”
萌萌忽然轻轻推了推季冬梅：“阿姨，你别抱着我了。”
季冬梅眼里的笑意瞬间淡了些，一丝委屈爬上眉梢，声音也软了下来：“萌萌，你不要阿姨抱了吗？能告诉阿姨为什么呀？”
萌萌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季冬梅的胳膊，认真地说：“阿姨，你和李阿姨、明雪阿姨在小一班带我和小朋友们，太辛苦了呀。上午要带班，中午还要值班，都捞不着休息。我看见你值班的时候脱了鞋，穿着白袜子踩拖鞋，还得看着我们睡觉，多累呀。屋里说不定还有臭脚丫子味，你肯定特别辛苦。”
季冬梅的心像被温水浸过，又暖又软，她把萌萌搂得更紧了些：“傻孩子，阿姨脱鞋是让脚放松一下呀。你看你多爱干净，小脚丫洗得香香的，袜子也总是干干净净的，我猜都是你自己洗的吧？从来不让爸爸妈妈帮忙，多能干呀。而且你睡觉睡得那么香，阿姨看着就开心，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萌萌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阿姨，我要小花和毛毛也干干净净的。”
季冬梅笑着从床头抱过两个毛绒公主。它们都穿着和萌萌同款的白底碎花珊瑚绒连衣裙，脚上套着萌萌小时候穿过的可爱袜子，圆圆的针织眼睛亮晶晶的。不同的是，小花是毛线齐肩发配厚刘海，毛毛是双毛线麻花辫配厚刘海。她把萌萌身上的毛巾被轻轻解开，露出孩子穿着白底碎花毛圈袜的小脚丫和粉红色的睡衣。
萌萌伸手摸了摸两个毛绒公主的小屁股，它们还穿着白底碎花珊瑚绒平角小内裤。她乖巧地把小内裤脱下来，换上自己小时候用过的尿布裤，嘴里念叨着：“小花，毛毛，姐姐给你们洗洗小内裤，你们把小内裤都尿湿啦。”一边说，一边用小手轻轻揉搓着小内裤，仿佛真的在认真清洗。
季冬梅拿起另一条珊瑚绒小内裤，陪着她一起搓：“萌萌说得对，小花和毛毛都是奶娃娃，尿湿了小内裤不会说，只会着急得哭呢。”
萌萌皱着小眉头：“阿姨，它们不乖。”
“傻孩子，它们也不想尿湿的呀，尿湿了多难受呀。”季冬梅柔声说。
“我知道会难受。”萌萌的声音低了些。
季冬梅接过她手里“洗好”的小内裤，叠整齐放进收纳盒：“萌萌你看，小花和毛毛多乖呀，你要是凶它们，它们该多伤心呀？你答应过不凶它们的，要是说话不算数，它们虽然不会离开你，心里也会害怕的，说不定小肚子还会捣乱，动不动就闹肚子，拉在尿布裤上，还得辛苦你洗，多累呀。”
萌萌赶紧抱起小花和毛毛，把脸贴在它们毛茸茸的头上：“小花，毛毛，姐姐刚才太着急了，以后不凶你们了。你们可以尿在尿布裤里，肚子难受也可以拉在尿布裤里，姐姐会给你们洗的，不哭哦。”说着，紧紧地抱着它们，像在给它们安慰。
许惠在一旁笑着说：“萌萌，小花和毛毛多听话呀，它们都知道你心疼它们，所以才这么相信你。咱们让它们睡觉吧。”
萌萌点点头，小心地把两个毛绒公主分别包进珊瑚绒毛巾被里，并排放在床上。阳光落在上面，两个毛绒绒的粉色团子安安静静的，像睡着了一样。
周立伟和林峰把厨房、餐厅收拾得窗明几净，刚回到客厅，门铃就响了。开门一看，是赵宇。
“赵宇，你小子可是稀客。”周立伟笑着招呼他进屋，“咱俩都是83年的，01年刚过18岁，高中毕业就各奔东西——我去了陆航学院，你去了指挥学院。隔了12年，到2013年咱们过了30岁生日转业，才算又凑到一块儿。”一边说，一边拉他在沙发上坐下。
赵宇接过茶，叹了口气：“是啊，那时候你转业去了北航接着飞直升机，我从新疆军区步兵旅转业回来，先去了组织部，后来调去党校。说起来，你家许惠和我家莉莉都是87年的，比咱俩小四岁。刚转业那会儿，你俩还没萌萌，我们也没团子……算了，不说这些。”他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下来，“田大兰那事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虽说不在一个部队，咱们也是战友，你这是把我当外人？”
周立伟解释道：“不是见外，主要是你在党校，离这些事儿远些，怕说了徒增烦恼。”
“什么话？”赵宇放下茶杯，“都在星城，又是战友，有啥不能说的？”
“行，那我就直说了。”周立伟看了眼林峰，“这里就咱仨，许惠和冬梅带着萌萌在里屋玩，都是自己人，你有话尽管说，我们口风严。”
赵宇喝了口茶，缓缓开口：“立伟，林峰，说句实在的，这事儿现在看来，已经是一步臭棋了。于蕾她爹前阵子因为宏源集团仓库火灾，牵扯出一堆严重问题，判了无期；于蕾自己，找人打冬梅犯了故意伤害罪，还扯出别的事，判了15年。父女俩都是牢底坐穿的罪，现在最危险的就是田大兰。丈夫和女儿都进去了，她还在岗位上，能甘心？这账啊，她多半要算在林峰和冬梅头上。你总不能说‘于蕾自找的，活该’，就能把这事儿摘干净吧？”
林峰捏了捏眉心，声音带着些疲惫却很坚定：“赵哥，于蕾都动手伤人了，我要是不追究，怎么给冬梅交代？检察院没法起诉，法院没法判，赔偿更无从谈起，那才是死棋。”
赵宇看着林峰，语气恳切：“你这么做没错，于蕾找人打人是刑事犯罪，归公安管天经地义。但你得清楚田大兰是什么路数——市监局的实权正处，丈夫女儿都进了监狱，这口气她咽得下？冬梅这姑娘机灵，平时少出门，你们住这儿是安全些，可你和田大兰，迟早得正面撞上。”
林峰眉头微蹙：“赵哥，我有心理准备，只是不知道这‘刀兵相见’会是哪方面的。”
“怪我嘴快，说糙了。”赵宇摆摆手，“田大兰已经内退了，在编不在岗，这意味着她能在市监局随便进出，跟逛自家菜园子似的。我托市局的朋友打听，她内退后还办了护照，随时可能出国。”
周立伟当即皱起眉：“处级干部按规定不能持有因私护照，更别说她丈夫女儿都在服刑，怎么可能办得下来？”
“她有个哥哥在星城市委组织部，厅局级的，说话分量重。”赵宇的声音压得低了些，“她哥一句话，底下人就得照办。”他转向林峰，“她出国前，十有八九会去北方航空公司找你，八成是翻旧账——你和于蕾分手、跟冬梅结婚，还有于蕾因为打冬梅入狱的事，都可能成为她撒气的由头。”
“我早有准备。”林峰点头，语气平静却坚定。
“还有更要防的。”赵宇话锋一转，“她哥在市委组织部，万一冲着冬梅来呢？随便安个‘师德考核不合格’‘教育方式有问题’的名头，就算冬梅没问题，各部门来回调查也耗不起。你得跟冬梅好好说说，做最坏的打算。”
“我会和她沟通的。”林峰沉声道。
“这样最好，早防备早安心。”赵宇松了口气，“我也跟省纪委的人打过招呼，他们会盯着，只要查实田大兰有严重违纪行为，直接双规，绝不含糊。”
小卧室里，许惠和季冬梅正陪着萌萌，空气里满是细碎的温柔。
萌萌乖巧地把季冬梅穿着白底碎花毛圈袜的脚轻轻放在自己腿上，小手掌隔着袜子轻轻揉捏着，奶声奶气地说：“阿姨，在幼儿园带小朋友太辛苦了，我给你揉揉脚。”尽管隔着一层毛圈袜，里面还有肉色连裤丝袜，仍能隐约感觉到圆润的脚趾像小珍珠般可爱。
季冬梅被她的贴心逗笑了：“傻孩子，幼儿园现在放暑假呀，阿姨不用那么辛苦啦。不过你要是喜欢揉，就继续吧，揉得真舒服呢。”
萌萌听完，凑过去隔着袜子在她脚心上亲了一下，小声说：“阿姨的脚像小兔子。”
“大概是因为阿姨穿了小碎花毛圈袜吧。”季冬梅晃了晃脚，“你看，干干净净的，一点也不臭。来，抱抱这只小兔子吧。”
萌萌便把她的脚轻轻抱在怀里，放在自己穿着粉红色珊瑚绒连衣裙睡衣的身上，那模样真像抱着两只温顺的小兔子，时不时还隔着袜子在脚心上亲一亲。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混着一点暖暖的气息，萌萌仰起小脸说：“阿姨这样就不累了。”
季冬梅的脚趾在两层袜子里动了动，只觉得被裹得软软暖暖的，再靠着萌萌身上柔软的睡衣，更是舒服得很。她笑着说：“萌萌乖，要是喜欢就抱着吧。要是不抱，阿姨该伤心哭啦，你说不定也会跟着哭呢。”
“阿姨不哭，我也不哭。”萌萌赶紧说。
季冬梅笑着把她搂进怀里：“萌萌，阿姨抱抱你好不好？”说着便轻轻抚摸着萌萌抱着尿布裤的小屁股。
“阿姨，我想下来。”萌萌在她怀里扭了扭。
季冬梅故意逗她：“不行哦，阿姨要好好抱着你。你不让阿姨抱，说不定待会儿就该哭啦。”
萌萌一听，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原本圆圆的脸颊皱成一团，眼泪一下子打湿了睡衣的领口。
季冬梅赶紧把她搂得更紧些，柔声哄道：“萌萌不哭呀，阿姨就是想多抱抱你。你不让阿姨抱，阿姨才会伤心呢。”
萌萌抽抽噎噎地说：“阿姨，我还想……还想给你揉脚。”
“好呀，阿姨满足你。”季冬梅帮她擦了擦眼泪，“不过一边哭一边揉，肯定揉不好呀。咱们先抱一会儿，等你哭完了，再给阿姨揉脚，好不好？”
萌萌哭着凑过去，在季冬梅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季冬梅也回吻了她的额头，轻声说：“萌萌，想哭就哭吧，阿姨抱着你。”
萌萌趴在季冬梅怀里，委屈的泪水打湿了她粉红色珊瑚绒睡衣的一小块，抽抽搭搭的哭声像小针扎在人心上，看得季冬梅和许惠都一阵心疼。
许惠连忙靠过来，柔声说：“萌萌，阿姨是怕你累着才想抱着你呀。来，妈妈也在呢，妈妈抱你。”她小心地把萌萌接过来，轻轻摸了摸孩子包着尿布裤的小屁股——还好，尿布裤还是干的。她和周立伟最了解萌萌，这孩子上了幼儿园后从没尿过裤子，懂事得让人心疼，可有时候哭急了控制不住，在家备着尿布裤，就是怕她委屈自己，宁愿多洗一条，也不能让孩子难受。
萌萌渐渐止住哭声，抽噎着说：“妈妈，我想给阿姨揉脚。”
“好呀。”许惠点头，“来，给阿姨揉揉脚，这样阿姨就不累了。”
萌萌一边掉着眼泪，一边伸出小手，继续揉着季冬梅穿着白底碎花毛圈袜的脚。泪水滴在袜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可她的动作却没停，仿佛不揉完就不罢休。
季冬梅看着心里发酸，轻声说：“萌萌，阿姨知道你心疼阿姨，先不揉了好不好？让阿姨抱抱你。”
“不嘛……我就要给你揉……”萌萌带着哭腔坚持着。
季冬梅只好温柔地哄道：“好，既然萌萌喜欢，那就揉吧。揉完了，阿姨再好好抱抱你，乖。”
又揉了一会儿，萌萌终于停了手，用睡衣袖子胡乱擦了擦眼泪，小声说：“阿姨，抱抱。”
季冬梅立刻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萌萌乖，阿姨抱着呢。阿姨已经舒服多了，不用再揉啦。你要是再哭，阿姨和妈妈都要跟着哭了，你舍得吗？”
萌萌摇摇头，瓮声瓮气地说：“不想阿姨和妈妈哭……”
“这就对啦。”季冬梅笑了，“那阿姨抱着你，要是尿憋急了，不用去卫生间，直接尿在尿布裤里就行，阿姨或者妈妈会给你洗干净、换好的，放心吧，乖。”
小卧室里，哭声停了，只剩下轻轻的安抚声。
客厅里，气氛依旧凝重。林峰看向赵宇，眉头紧锁：“赵哥，周哥，说实话，我总觉得田大兰会在某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你说她办了内退，又弄了护照和美国签证，这明摆着是想出国前搞点狠的，十有八九是冲我和冬梅来的。她能耍什么手段？”
赵宇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轻轻敲着：“她十有八九会来阴的。知道你和立伟是北航的，国企身份不好动，肯定会把矛头对准冬梅。冬梅是幼儿园老师，她多半会在工作上做文章，搅出一堆烂摊子，自己拍屁股飞美国，这种事不是没可能。”
“这我会跟冬梅好好说的。”林峰点头，又追问，“不过赵哥，你怎么确定她要去美国？”
“公安的朋友说，她已经买了机票，五天后从星城东郊国际机场飞——就是你们停放直升机的那个机场。”赵宇解释道，“公安已经盯上她了，这几天她没出门，但从家到机场总得有动静。”
林峰皱眉：“机场不是有地铁吗？她会不会坐地铁去？”
“她肯定会坐车，搞不好是她哥哥的车。”赵宇语气笃定，“她现在被盯着，想尽快出国，坐地铁得用手机刷票，实名制一查一个准，太容易被抓。坐车的话，尤其是她哥哥的车，相对隐蔽些。”
周立伟插言：“这么说，是打算在机场动手抓她？”
“当然不会。”赵宇摇头，“东郊机场是北航的地盘，属于国航下属的央企，在这种地方铐人，影响太坏。而且她的事儿已经查清了，涉嫌职务犯罪——省检察院的人说，她背地里从宏源集团拿分红，一个月五万，一年就是六十万，这已经够得上严重受贿了。等着吧，我看星滨高速上，说不定要上演一出‘大片’。”
林峰仍有些不安：“赵哥，你说田大兰会不会还是想办法对付冬梅？”
赵宇沉吟道：“有可能，但概率不大。说实在的，从都汇府幼儿园到星城区教体局，对冬梅的情况都比较了解。她拿过不少奖项，显然不是那种师德有问题的人。况且她是在编教师，幼儿园又是教体局直属的，真出了什么事，园里和局里都会兜底。退一步说，还有北方航空公司在——你和周哥是国企的人，这种大国企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员工家属受委屈。”
林峰眉头稍展，又想起一事：“那她非得这时候去美国？现在还有疫情，图什么呢？”
“她在那边有关系能接应，去了就能办绿卡。”赵宇解释道，“绿卡不是美国身份证，就是永久居住证，但能享受公民待遇，还能保留中国身份。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就是个党校老师，不管这些闲事，守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依我看，公安和检察院大概率会在她到机场前动手，在机场高速的出口拦截，后面说不定还有私家车跟着，十有八九是这样。”
周立伟点头：“我看这阵子，少不了要折腾。”
“可不是嘛。”赵宇看向林峰，“听我的，让你和冬梅先在立伟家住几天，等确保安全了再回去。”
林峰有些过意不去：“周哥，这几天真是给你添了太多麻烦，出了这档子事，够糟心的。”
“说这些就见外了。”周立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冬梅的安全是头等大事。现在局势明摆着，田大兰随时可能有动作，听我的，先住下，等风头过了再回去也不迟。”
一辆白色本田雅阁在都汇府小区附近缓缓兜着圈，后排座上的田大兰眼神阴鸷地扫视着窗外，她不知从哪打探到林峰和季冬梅住在这里，却没察觉自己早已成了别人的目标——一辆黑色切诺基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那切诺基车身方方正正，配着单五叶铝合金轮毂，一看便知有些年头。这是2008年款的切诺基2700，虽用了承载式车身，却保留着老款的机械式手动四驱，在如今的车流里显得格外硬朗，甚至有些格格不入。开车的是刑警支队的张叔，这车是他08年买的私家车，开了这么多年从没换过，手动挡加机械四驱的组合，合他心意得很。
副驾驶上的宋警官看着前方的雅阁，忍不住问：“张队，您说田大兰这是想干嘛？非得跑到这儿来打转。”
张叔目视前方，语气沉稳：“小宋，依我看，她十有八九猜到林峰和冬梅住周立伟家，想找机会搞点动作。不过她还不知道，咱们早盯上她了。放心，只要她敢有小动作，咱们立刻动手。”
而雅阁车里，田大兰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拍了拍前排驾驶座：“哥，你看后面那车，是不是一直跟着咱们？”
开车的田大伟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眉头皱起：“说不定是公安的。大兰，你是不是惹上他们了？”
田大兰咬了咬牙：“我不过是让于蕾给林峰捎个话，谁想到林峰和周立伟下手那么狠，直接把于蕾送进了监狱，这才惹上了公安。”
“你得小心了。”田大伟沉声道，“那辆黑色切诺基我在市局大院见过，这段时间总跟在咱们后面，八成是抓到什么把柄了。”
田大兰慌了神：“哥，那怎么办？”
“关键看你有没有牵扯到那些事里。”田大伟稳了稳方向盘，“要是没牵扯，自然没事；真有牵扯，就好好配合，对公安态度放软些，别耍横。”
小卧室里，季冬梅仍抱着萌萌，指尖轻轻拂过孩子身上那件和自己、许惠同款的粉红色珊瑚绒连衣裙睡衣，柔声说：“萌萌，阿姨抱着你歇会儿，刚才哭累了吧。”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萌萌裹着尿布裤的小屁股，“乖，今天阿姨和妈妈好好陪着你，什么都不用你做。要是不舒服，吐在睡衣上也没关系，阿姨用双缸洗衣机一洗就干净，咱们不怕。”
萌萌懂事地往她怀里缩了缩，小声说：“阿姨，我要抱抱。”
季冬梅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她搂得更紧些：“萌萌怎么了？”
“我喜欢这样靠着你。”萌萌说完，凑过去在她嘴唇上亲了又亲。
季冬梅被她亲得笑起来，也在孩子额头上亲了亲：“萌萌，阿姨和妈妈都会保护你，别怕，乖。”
许惠也凑过来，握住萌萌的小手：“萌萌别怕，妈妈也在呢。客厅里还有爸爸、林叔叔和赵叔叔，他们都会保护咱们，不用怕哦。”说着，她轻轻拿起萌萌穿着白底碎花毛圈袜的脚，在掌心慢慢揉捏着。
萌萌看看许惠，忽然说：“妈妈，我要你的袜子。”
许惠笑着脱掉自己脚上的白底碎花毛圈袜，露出穿着肉色连裤丝袜的脚，把袜子递给孩子：“给你。”
萌萌双手接过袜子，像抱着两只温顺的小白兔，眼睛亮晶晶的：“妈妈的袜子真漂亮。”
“既然觉得漂亮，就抱着吧，它也喜欢你呢。”许惠逗她，“不过它呀，想钻进你的口袋里去。”
萌萌歪着头问：“为什么呀？”
“因为你的小粉红珊瑚绒睡衣香香的，暖暖的，它想舒舒服服待着呀。”许惠笑着说。
萌萌听话地把袜子叠好，小心翼翼放进睡衣口袋里，拍了拍：“好了妈妈，它藏好啦。”
“萌萌真乖。”许惠摸了摸她的头，“不过这小碎花袜子呀，还想陪着你、妈妈和阿姨的睡衣一起洗个澡呢，到时候用双缸洗衣机洗就行。乖，先让妈妈给你揉揉脚，一会儿妈妈再抱着你，好不好？”
萌萌从季冬梅怀里抬起头：“阿姨，我想下来照顾妈妈。”
季冬梅温柔地松开手，让她稳稳地坐在床上。
萌萌立刻转过身，小心地把许惠穿着肉色连裤丝袜的脚放在自己腿上，小手掌隔着丝袜轻轻揉着脚心，时不时还凑过去亲一下。尽管隐约闻到一丝淡淡的味道，她的动作却依旧认真：“妈妈，我给你揉揉脚丫子，还要亲亲。”
许惠被她揉得舒服，笑着说：“萌萌真乖，揉得妈妈好舒服。”
“妈妈，我喜欢你。”萌萌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傻孩子，妈妈也最喜欢你呀。”许惠捏了捏她的脸蛋。
萌萌的目光落在许惠的脚上，连裤丝袜的脚尖处有加固，颜色和别处略有不同，却依旧能看出脚掌和脚趾的轮廓，五个小小的脚趾像圆润的珍珠。“妈妈穿丝袜真漂亮，像小公主。”
“妈妈一直是你的小公主呀。”许惠笑着说，“可是妈妈有时候会忍不住哭，你和阿姨多陪陪妈妈好不好？妈妈哭了，你们肯定也会跟着难过的。”
“妈妈不哭，我要妈妈一直漂漂亮亮的。”萌萌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许惠的脚背。
季冬梅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脸上漾起甜甜的笑，也凑了过来：“萌萌乖，阿姨陪你一起照顾妈妈。”她说着，拿起许惠的另一只脚，隔着光滑的丝袜轻轻揉捏着，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动作轻柔又认真。
许惠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一个是自己的亲女儿，一个是比自己小八岁、95年出生的季冬梅，像亲妹妹一样贴心。一股暖流涌遍心底，眼眶微微发热，却被她笑着忍了回去。
客厅里，赵宇、周立伟和林峰还在低声商议着应对的计划，空气中弥漫着未雨绸缪的凝重；而小卧室里，暖融融的气息包裹着三个相拥的身影。许惠望着身边的孩子和季冬梅，心里清楚外面或许有风雨，但此刻掌心的暖、眼前的笑，就是最坚实的铠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