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他怎可能视而不见？
陈二狗望着李明华渐行渐远的倩影，眼里燃起一团火，就像一个猎人望着不远处的猎物。其实这样说也不恰当，他在李明华面前，还是个微不足道的小瘪三，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交往，而李明华更是他遥不可及的女人。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郎，望着一个美少妇，眼里如欲喷出火来，这是怎样的一个光景？他内心深处于某一瞬也可能觉得这有些荒谬，可沸腾的热血很快便让他摒弃了这种想法。在那刹那间的恍惚中，他眼前忽然浮起了王诗诗老师的音容相貌，思念便像漫延的小蛇爬满了整个心脏。
李明华老师拎着那袋蔬菜，经过一间间门面店，大步往前，目不斜视，兼之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她也就没发现身后的二狗。无论她走的快还是慢，走路还是停下，二狗都在她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即便她偶尔回头，也看不到二狗，因为四面八方都是人头攒动，而陈二狗也很善于隐蔽。其实，他也用不着刻意隐藏自己的身形，只需在李老师转过身的同时，他也转过身或是蹲下，再或是往旁边走出几步就万事大吉了。所以，二狗一路尾随着来到了菜市，李明华老师还是半点没有发觉。
那时已过了晌午，集上的行人也明显少了许多，没有先前那么热闹了。毕竟乡下的集市不比城里的市场，到下午一两点就该散了。偌大的集市，显出了几分空当。
李明华在集市上随处转悠，一会儿去布料市上看了看，又去了衣服市，也是看了看，什么也没买。看李老师的装扮，她也不会在集上买衣服。她买衣服通常要去公路两边的门面店，也就是衣服专卖店。她也就是看看，又到肉市买了一块肉，看上去顶多一二斤，用一个红色的方便袋盛着。她用手拎着，这大包小包的也就不少了。看来她要回家了，可她径直穿过菜市，往最边上的那条小路走去。
这条小路一般很少有人走，因为严格上说，这都不能算作路，是行人用鞋底硬踩出来的一条路。鲁迅先生不是说过么，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顺着这条小路，绕处菜市，便到了观沟东村前，也就是学生宿舍那里，而李明华老师租的小院就在观沟东村。这也是一条近路，看来她是不想原路返回了。
不管李明华去哪儿，二狗始终都在她身后十几米的地方，有时也许二十多米，有时也许八九米远。不论远近，李明华老师都发现不了二狗的存在。
二狗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李明华，集市上人再少，也比大街上的人多，难道他还能跟李明华老师发生些什么？可能他也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地跟随，跟随的目的是什么，他无暇顾及，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只有李老师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在远处看一眼，他也会心满意足。
快要穿过菜市的时候，二狗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同村的老吊头就在菜市的一个角落里摆摊卖菜。
他所处的位置很偏僻，虽靠近那条小路，但旁边有几个不算大的土堆，遮挡了一部人的视线。他旁边也没有同行，就他一个人在那里卖菜，同行离得最近的也得八九米远，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所在，显得他是那么孤单而萧索。
他面前铺着一张大帆布，上面摆放着韭菜、青椒、黄瓜、西红柿等一些蔬菜，他身后的农用三轮车的车斗里还有不少蔬菜，用一块油纸盖着保鲜。他的农用车可不是那种敞篷的三轮车，而是有车篷的，下再大的雨也淋不着。他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个马扎上，两腿分开，小腿上是密密的打着卷的黑毛，脚背上还有几个蚊虫叮咬过的痕迹，微风吹来，脚臭味随时可闻。敞着纽扣，露出一肚子护胸毛，跟黝黑的皮肤倒是很搭。
老吊头先前也赶集，卖些自己从山上挖来的野物，像川筋龙、板蓝根、野蘑菇、蝎子、野兔之类，最近一段时间也起早贪黑，批发些蔬菜在集上吆喝。可能他的那些野物卖不了几个钱，他也就赚不了几个钱，所以才走上了正途。试想，那时候的乡下人手里都没有多少钱，正常物也买不了多少，就是些生活必需品，哪有闲钱买野物啊！
他虽然也来赶集卖蔬菜，但他从不吆喝，就是往那角落里一坐，谁爱买谁买。不过，你只要想买，他也会热情的招呼。
李明华老师正经过老吊头身旁，可能老吊头先跟她打了个招呼，也可能李老师看了老吊头的蔬菜一眼，老吊头便跟她说起话来。隔着十几米远，又是人多嘴杂，二狗也没听见两人的说话。但两人不停地说着话，老吊头咧着嘴，眼里还冒着火。
不难理解，老吊头鳏居多年，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他也不是没招惹过女人，而李明华年轻貌美，又穿着那么性感的一件旗袍，在偌大的集市上有种鹤立鸡群之感，以老吊头的秉性，他怎可能视而不见？
两人说着什么话，二狗听不见。想来都是关于买菜的事，老吊头本就是个卖菜的小贩，他还能说些什么。也不过就是“美女，菜都很新鲜，买点儿吧，你看我这里什么菜都有，这黄瓜你要买，一块钱四斤怎样，给人家我都是卖二斤半的，捎点儿吧美女，你看这西红柿也很新鲜，都是现摘的，没打药，你就放心吃吧。”
也无非就是这样，听了老吊头的话，李明华老师也会询问一下价格而已，毕竟一日三餐也离不开饭菜。二狗却不这样想，他觉得他二人说了好多话，不可能仅限于买菜上，买个菜还需要说这么多话吗？况且，老吊头咧着个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一束极亮的光，宛若沉沉黑夜中亮起的手电筒。而李明华老师也笑语吟吟，一脸和煦，跟在讲台上判若两人。
二狗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缓缓向两人靠近，不为别的，只为能听清他二人在说些什么。二狗刚走出两三米，就见李明华老师突然蹲下身，像是在询问菜新不新鲜以及菜的口感以及菜的价格，而老吊头也低下头，嘴唇蠕动，也似在说着什么。
二狗还来不及反应，李明华老师突然身体往前一探，很自然地就变蹲为跪了。她也不是直挺挺地跪着，而是趴着，一只手撑着菜摊，一只手好像在挑选心仪的蔬菜，但来来回回只在那一两种菜之间徘徊，许久也没拿出个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