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窒息,失重。
意识在无序的乱流中翻滚,仿佛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洗衣机。与第一次穿越时浑浑噩噩的被动承受不同,这一次,沈清辞清晰地感知着灵魂与物质界剥离又强行嵌入另一个坐标的整个过程。那感觉,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揉捏、拉伸,灵魂融合度提升带来的好处,在此刻体现为更清晰、也更难以忍受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伴随着骨骼几乎散架的剧痛,将她混乱的意识强行拽回现实。
五感如同迟滞的齿轮,艰难地重新开始运转。
首先是嗅觉。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烂有机物、金属锈蚀、某种刺鼻化学药剂和淡淡血腥味的恶臭,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蛮横地灌入她的鼻腔,呛得她几乎窒息。
紧接着是触觉。
身下是粗糙而硌人的砂石地面,带着夜晚残留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物渗透进来。空气干燥而冰冷,吹在脸上如同小刀刮过。这具身体异常虚弱,四肢乏力,胸口闷痛,喉咙干渴得像是要冒烟。
最后是视觉和听觉。
她费力地睁开仿佛粘在一起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绝望的景象。
灰黄色的天空,像是蒙着一层永远无法散去的厚重尘埃,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目光所及,是断壁残垣,是扭曲的钢筋骨架刺破坍塌的水泥块,如同巨兽死后的残骸。远处,几栋尚未完全倒塌的高楼大厦只剩下黑色的剪影,窗口如同空洞的眼窝。
风在废墟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偶尔夹杂着不知名金属部件摇晃碰撞的“嘎吱”声,更远处,似乎还有隐隐约约的、非人的低沉嘶吼传来。
这是一个被彻底摧毁的世界。文明的火种,似乎已在这片废土上奄奄一息。
沈清辞支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靠坐在一面布满裂痕、涂鸦着扭曲符号的断墙后。她迅速检查了一下自身状况——依旧是魂穿,这具身体的原主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磨难,体力透支,身上还有一些轻微的擦伤和淤青。
她尝试调动内力或精神力,却发现如同石沉大海。这个世界的规则,似乎对超自然力量压制极大。
“ZZ,报告状况。”她在脑海中呼唤,声音因干渴而有些沙哑。
【系统在线。已成功抵达目标世界:‘焦土纪元’(暂命名)。】
【正在扫描宿主身体状况……扫描完毕。当前身体状态:严重脱水,轻度营养不良,多处软组织挫伤,生命体征平稳。】
【正在扫描世界背景及接收原主记忆碎片……接收完毕。】
大量的信息流涌入沈清辞的脑海。
原主同样叫沈清辞,是这个末日废土世界一个小型幸存者团队的一员。团队的首领是一个叫雷烈的强壮男人,而原主,则因为其过分“善良”(或者说圣母)的性格,屡次在物资分配和危险决策上拖累团队,被视为累赘。在一次外出搜寻物资时,原主因为不忍心对一对看似可怜的流浪母子施舍了团队宝贵的净水,导致团队暴露位置,被掠夺者袭击。混战中,原主被推搡倒地,头部撞击硬物,一命呜呼。
而此刻,沈清辞降临的时间点,正是袭击刚刚结束,团队带着伤亡和损失,暂时摆脱了掠夺者,在这片废墟中喘息休整的时候。
“啧,末日里的圣母……”沈清辞揉了揉依旧发痛的额角,眼中闪过一丝冷嘲。在这种环境下,无差别的善良,往往比直接的恶意更具毁灭性。
【发布主线任务:降低当前世界叙事熵值(初始值:92%)。任务目标:将熵值降至40%以下。】
【支线任务(可选):解决当前幸存者团队的生存危机,并建立新的秩序。】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放射性尘埃及未知病原体。建议宿主尽快获取防护装备及洁净水源。】
92%的熵值!比上一个世界初始状态还要高!这个世界,已然在彻底崩溃的边缘。
沈清辞压下心中的凝重,正准备进一步了解团队情况和周边环境,一股极其熟悉又令人脊背发寒的冰冷注视感,再次毫无征兆地降临!
如同在炎炎夏日突然被浸入冰水,那股视线穿透了废墟的阻隔,穿透了物质的屏障,精准地锁定在她身上。
监察官零!
他果然跟来了!而且,似乎比在上个世界更加……“贴近”?
沈清辞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灰黄色的天空和破败的建筑轮廓。没有身影,没有能量波动,但她就是能感觉到,他就在附近,某个无法用常理揣度的维度,静静地观察着,记录着。
这一次,那注视中似乎少了几分纯粹的审视,多了几分……探究?仿佛她这个“变量”被投入一个更高难度的“培养皿”中,让他产生了更浓厚的观察兴趣。
“阴魂不散。”沈清辞在心底冷哼一声。有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观众”在,她接下来的任何行动,都需要更加谨慎,但也……或许可以更大胆?
“ZZ,能定位或干扰他的观察吗?”
【警告:目标个体能级远超系统当前处理权限。无法定位,无法干扰。建议宿主忽略其存在,专注于当前任务。】 系统的回应带着一丝无能为力的刻板。
忽略?谈何容易。被一条毒蛇在暗处盯着,任何人都会感到不适。
但沈清辞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既然无法摆脱,那就把他当做一块磨刀石。在他的注视下,完成一个个不可能的任务,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战和挑衅。
她收敛心神,将监察官的窥视暂时抛诸脑后。当务之急,是活下去,并融入这个团队。
她靠着断墙,开始仔细梳理原主的记忆,重点关注团队成员的性格、能力,以及他们目前的处境。
这个团队大约有二十来人,首领雷烈,力量型变异者,性格直率暴躁但重视同伴;副手阿镜,曾是工程师,理智冷静,是团队的大脑;医生老周,负责医疗,资源匮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还有枪法不错的鹰眼,沉默寡言的侦察兵山猫……以及几个和原主差不多的普通幸存者。
经过刚才的袭击,团队减员两人,伤者数人,最重要的是,他们丢失了大部分搜寻到的物资,包括宝贵的食物和净水。
可以说,团队正处在濒临崩溃的边缘。而原主这个“罪魁祸首”,此刻的处境可想而知。
果然,没过多久,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的怒骂声由远及近。
“妈的!都是那个蠢女人!要不是她乱发善心,我们怎么会暴露!强子和阿娟怎么会死!”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壮汉骂骂咧咧地走过来,目光很快就锁定了蜷缩在墙角的沈清辞。
他几步冲过来,一把揪住沈清辞的衣领,几乎将她从地上提起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沈清辞!你还有脸在这里装死!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老子他妈现在就毙了你,给强子他们陪葬!”
浓烈的汗臭和血腥味扑面而来,沈清辞被他勒得有些呼吸困难,但她没有挣扎,只是抬起眼,平静地注视着壮汉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那眼神,不再是原主的惶恐、委屈和泪水,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冷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沉寂的海面。
壮汉被这陌生的眼神看得一怔,揪着她衣领的手下意识松了些力道。
“黑牛!住手!”
一个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