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门被重重关上，门外传来松井岩男低低的嗤笑，还有武士们挪动兵器的脆响。
阿禾攥着衣角，指尖把布纹都捏得发皱，她抬头时，眼眶还红着，却没了方才的怯懦，声音虽轻却格外坚定：“千奈姐姐，这事是因我们而起，若不是我们，也不会连累大家。您已经护了我们这么久，不能再让您为难了。”
“我跟你一起去！我们这么多人，总能……总能熬过的。”
剩下的十个女孩也纷纷附和，挤在顾妈妈身边，像一群攥紧彼此取暖的小兽，明明身子还在抖，却硬是把“一起去”说得掷地有声。
顾妈妈刚要开口拦，就被阿禾按住手：“妈妈，您别劝了。我们知道去了是什么下场，可我们不能让你们因为我们，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眼看几个女孩就要往门外走，廊下突然传来一声沉喝：“站住！”
众人转头，只见妙音扶着墙，一步一步从厢房挪出来。她刚被武士欺辱过的身子还在发虚，走得极慢，每挪一步，眉头就皱一下，显然腿间的钝痛还没消。
她臂上的瘀痕没来得及遮，领口歪着，露出锁骨处细密的划伤，可眼神却亮得惊人，没了半分方才的脆弱。
她身后跟着翠喜、银蝶，还有几个穿着粗布衫的女子。
都是当年从香满阁跟着顾妈妈一起从良的姐妹。
“姐姐们……”阿禾看着她们，突然就红了眼眶，“这事跟你们没关系，是我们……”
“怎么没关系？”
妙音打断她，扶着廊柱站稳，目光扫过眼前的女孩，像在看当年初入香满阁、怯生生的自己，“你们说的话，我在厢房里都听见了。”
她转头看向绫濑千奈，嘴角忽然扯出一抹极淡的笑，那笑容里藏着太多过往的涩，却又带着几分释然：“千奈……还是叫你小桃红吧，听着亲切。”
绫濑千奈愣愣地看着她，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
“姐姐求你一件事，你能保证完成吗？”
妙音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没等她回答，又接着说，“你能帮我把妈妈、芽芽，还有扶摇阁里所有没成年的孩子、打杂的伙计，都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吗？”
“妙音姐姐，你……”
绫濑千奈的声音陡然发颤，她终于明白那股预感是什么了，“你要做什么？”
妙音没直接回答，只是转头看向身后的姐妹们，翠喜悄悄抹了把眼角，却还是笑着点头；银蝶的手还在抖，却硬是挺了挺脊背，往妙音身边凑了凑。
“我们这些姐妹，当年在香满阁里，什么苦没吃过？什么屈辱没受过？”
妙音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在每个人心里，“那时候以为从良了，就能洗干净身上的‘脏’，能好好过日子.....可现在才知道，这世道，哪有那么容易的‘干净’？”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阿禾的发顶，指尖触到女孩柔软的头发，眼底的红意终于藏不住了：“你们不一样。阿禾你还没见过仙宫的雄伟吧？晚晚你还没给你娘织完那件棉袄，还有你。”
她看向一旁梳着麻花辫的女孩，“你说要嫁个会吹笛的书生，还没等到呢。”
妙音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坚定起来，“我们就不同了，我们早就不是什么完璧之身了，当年在香满阁里，为了活命，尊严早丢了，现在不过是再丢一次，没什么可惜的。”
“姐姐们商量过了。”
翠喜接过话，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却没半分犹豫，“我们穿你们的衣服，替你们去‘填营’，他们未必能识破。”
“可……可他们会折磨你们的！”
阿禾突然哭出声，扑过去想拉妙音的手，却被妙音轻轻推开，“姐姐，我不要你们替我去！我自己去就好！”
“傻丫头。”
妙音笑了笑，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我们在乱世中活了这么多年，早就赚了。你们还小，还有好多日子要过，不能就这么毁了。”
她转头看向绫濑千奈，目光里满是托付的重量：“小桃红，算姐姐求你。你有式神，有法术，能护着他们出去。只要你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我们……我们就没白选这条路。”
“不行！”
绫濑千奈突然上前一步，眼眶通红，“我不能让你们去！我再想别的办法，我……”
“没有别的办法了。”
妙音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决绝，“宁次说扶摇阁被围得水泄不通，你护不住所有人的。我们替她们去，你才能带着孩子和妈妈走，这是唯一的办法！”
她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半旧的银锁，那是当年她刚自己那个不成器的爹卖进香满阁时，娘偷偷塞给她的，后来娘没了，这银锁就成了她唯一的念想。
她把银锁塞进绫濑千奈手里，指尖的温度透过银锁传过去，带着最后的嘱托：“这是我娘给我的，你拿着。要是……要是将来你能去城南的柳树村，帮我把它埋在我娘的坟前，也算我们母女合葬在一起了.....”
绫濑千奈攥着那枚银锁，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妙音姐姐，我……”
“别多说了。”
妙音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动作温柔得像从前教她缝帕子时一样，“时间不多了，我们得赶紧换衣服。”
翠喜和银蝶已经动手，把女孩们身上的棉袄、布裙脱下来，自己往身上套。
“你看，还挺合身的。”
阿禾看着银蝶把自己的袄子穿在身上，突然扑过去抱住她，哭得撕心裂肺：“银蝶姐姐，我不要你替我去！！”
银蝶拍着她的背，自己的眼泪也掉在阿禾的头发上，却还是笑着说：“傻丫头，你出去了，要好好活着，就当我替我活着。
顾妈妈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场景，喉咙像被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姑娘，当年从香满阁带出来时，她发誓要让她们好好过日子，可现在，却要看着她们亲手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