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煜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一步步走进殿中。
“儿臣参见父皇。” 萧承煜笔直的站在大殿中央,身形挺拔,不卑不亢,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眉宇间的天潢贵胄之气更加浓烈,他的四周散发出来的气息,令人不敢忽视。
“煜儿,你,你没事!”龙椅上的帝王萧玧赫猛地前倾身躯,龙袍下摆因动作带起细碎的褶皱,原本沉凝如渊的眸中瞬间掀起惊涛,声音里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暗卫来报你遭遇伏击,生死难料下落不明。”
萧承煜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语气依旧平稳无波:“劳父皇挂心,托父皇之福,儿臣福大命大,侥幸从伏击之中脱身。”他抬手拂去衣袍上沾染的些许尘埃,动作从容不迫,“这段时日调养生息,故而耽搁了些时日,未能及时向父皇报平安,还望父皇见谅。”
“好!好!平安就好!皇儿快快免礼。”萧玧赫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脊背缓缓靠回龙椅,眸中惊涛渐平,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欣慰,他抬手摆了摆,声音恢复了几分帝王的沉稳,“来人,赐座!”
殿外太监应声而入,躬身奉上一把紫檀木椅。
萧承煜谢恩落座,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殿下两侧的朝臣,只见几人神色各异——左列的太尉粟函真捋着胡须,眼底带着赞许;右列的兵部尚书林靖则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而站在左边之首的二皇子萧承枫,水袖下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惊讶的瞳孔之中此刻已是变幻莫测,惶恐,失望,愤恨,到最后竟然演变成阴狠之色。
好你个萧承煜,没想到你命这么大,这样都杀不死你。
萧承煜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尤其是二皇子萧承枫那转瞬即逝的阴狠,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萧承煜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玩味。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无从捕捉。
待萧玧赫问起伏击之人,他缓缓起身,拱手回道“回父皇,儿臣在返程途中已略作查探,此次伏击之人身手矫健,所用兵器乃是特制的寒铁,而持有此物的,唯有二弟麾下。”
话音刚落,大殿之内瞬间一片寂静,朝臣们纷纷侧目看向二皇子萧承枫,神色各异。萧承枫脸色骤变,猛地出列,高声辩解:“父皇明鉴!儿臣冤枉!皇兄此言纯属无稽之谈,儿臣怎会加害于他!”他水袖下的双手握得更紧,指节泛白,眼底满是慌乱。
萧玧赫眸色一沉,龙椅上的气压瞬间低了几分,他死死盯着萧承枫,沉声道:“承枫,你可有话要说?”
萧承枫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强撑着辩解:“父皇,儿臣真的冤枉!皇兄定是搞错了,我与皇兄情同手足,怎会暗害于他,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萧承煜缓缓抬手,身后随从立刻呈上一个锦盒,他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是一枚令牌,令牌之上还刻着一个“枫”字。“父皇请看,此乃儿臣从伏击者尸身上取下的信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萧承枫惨白的脸,“此外,儿臣还查到,儿臣离宫当时,二弟曾经秘密离开过京都,至于是何事,我想已经昭然若揭了吧。”
证据确凿,朝臣们哗然一片,纷纷交头接耳。
萧承枫面如死灰,瘫软在地,嘴里还在不停喊着“冤枉”。
“够了!”萧玧赫猛地拍向龙案,震得案面直响,发出阵阵声响,他怒视着瘫软在地的萧承枫,声音如惊雷般炸响:“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
殿内死寂一片,朝臣们噤若寒蝉,无人敢出声求情。
萧承枫浑身颤抖,冷汗浸透了朝服,先前的阴狠早已化为绝望,只能不停叩首:“父皇饶命!儿臣一时糊涂,被奸人挑唆,求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
萧玧赫面色铁青,良久才沉声道:“萧承枫意图谋害储君,罪无可赦!即刻起,废去其皇子封号,贬为庶人,终生囚禁宗人府。”
“父皇!儿臣不服!”萧承枫嘶吼着,却被上前的侍卫死死按住,拖拽着向外走去,凄厉的喊声渐渐远去。
萧承煜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玩味。待萧承枫被侍卫拖拽着哭喊不止时,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无从捕捉。
他缓缓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寒意——萧承枫,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好戏,才刚刚开始。
嘴角那抹那抹笑意渐渐沉淀为深不见底的寒潭。宗人府的圈禁不过是开始,他萧承煜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敢算计他,那就等着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雕花描金的床顶悬着轻软的鲛绡帐,霞光透过帐隙洒下,在水蓝色的锦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水灵心睫羽轻颤,缓缓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雅致陈设——墙上挂着水墨竹石图,案头摆着汝窑白瓷瓶,瓶中斜插着几支新鲜的水兰,清香丝丝缕缕漫入鼻间。
她动了动手指,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后脑隐隐作痛。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跟宋毅说话吗?”
缓缓的坐起身,轻轻晃了晃脑袋,恢复几丝神智。
随后便起身下床,锦缎裙摆滑落脚踝,她赤足踩在微凉的紫檀木地板上,身形微微晃了晃,才勉强稳住重心。窗外的霞光透过雕花窗棂,将她纤瘦的身影拉得有些单薄。
“请问有人吗?”水灵心赤足走出房间,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周围,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
“请问有人吗?”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起,三五个丫鬟朝她方向徐徐而来。
“姑娘!”来人朝她恭敬行礼。
“你,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为首的青衣丫鬟上前一步,屈膝行了个礼,声音温婉“姑娘,你已经睡了四个时辰了,你要是在不醒,奴婢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此话一出,倒是让水灵心不明就里,修眉微皱“我不认识你们,你们……”
话未定,一道熟悉而醇厚的声音响起“灵儿醒了吗?”
寻声望去,只见宋毅缓缓朝自己走来。
白色长袍随风飘扬起来,穿在他的身上好像画里的人物一样,横空出世仿佛霜降一样沾染了绝代风华。
她竟然一时间有些傻眼了,白衣如雪,头戴冠玉,玉容之姿,人似天边皎月般散发柔和洁净的淡淡光芒,俊美无双,神情间也有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淡然与平静。
“宋毅。”看见宋毅,水灵心无疑是欣喜的,毕竟他是她醒来之后看见的唯一认识之人。
“灵儿醒来怎么也不来找我。”耳边,是他的声音,温柔又低沉。
“宋毅,你,你的衣着?”从她认识宋毅以来,从未见他如此着装,看上去倒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萧承煜刚想开口,目光却落在了水灵心赤足的脚上,温柔的笑容在见到她赤裸的玉足瞬间消失,眉头一皱,突然身子悬空,人已经被宋毅拦腰抱起。
“啊……”双足的突然悬空,吓得水灵心一个激灵,轻声尖叫起来。
“宋毅,你,你干什么?”
“地上凉,怎可赤足行走。”
抱着她放在院落中的贵妃榻上,萧承煜随即转身,对身后来的丫鬟沉声道:“取双柔软的绣鞋来。”
待丫鬟退下,他才重新看向水灵心,眉头依旧微蹙,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责备:“怎可如此莽撞?若是受了寒可怎么好?”他伸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脚踝,指尖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让水灵心脸颊微微发烫,下意识地想缩回脚,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些,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额头“下次不可再如此了,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为首的青衣丫鬟很快拿来一双绣着兰草的软缎鞋,萧承煜接过绣鞋,亲自蹲下身子,握住水灵心的脚踝,为她穿鞋。
看似平常的一个举动,却让身后的丫鬟们都惊呆了眼珠子。
她们看见了什么,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从不让人近身半步,连伺候的丫鬟都难得碰他一片衣角,此刻竟屈膝跪在地上,亲手为一个女子穿鞋!
丫鬟们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脸颊却悄悄发烫,心中惊涛骇浪——这位姑娘究竟是何身份,竟能让素来清冷疏离的太子殿下如此相待。
这,男女授受不亲,他,他怎能握她的脚。
水灵心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术般动弹不得,脸颊瞬间红透,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她下意识地想缩回脚,却被宋毅稳稳按住,他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缎面传来,烫得她心尖发颤。
水灵心微微一颤,脸颊愈发滚烫,低声道:“宋,宋毅,我,我可以自己穿的。”
“别动。”萧承煜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好好坐着,一会儿就好了。”
萧承煜浑然不觉周遭的动静,指尖轻柔地穿过鞋带,目光落在水灵心泛红的脸颊上,眼底漾起那独有的温柔:“好了,以后不可再赤足行走。”
“青禾,伺候姑娘洗漱更衣,还有,传令下去,水姑娘是本殿的贵客,全府上下都给我好生伺候着,若有一丝怠慢,脑袋就都别想要了。”
“是,奴婢遵旨!”青禾连忙躬身领命,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敬畏。她偷偷抬眼,瞥见太子殿下眼底那抹对水姑娘独有的温柔,心中愈发笃定这位水姑娘在太子心中的分量,暗自决定往后定要悉心照料,不敢有半分差池。
水灵心望着萧承煜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那句“贵客”的吩咐,以及方才为她穿鞋时的温柔,心中有些许无奈。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宋毅,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