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地坐在床边，甚至伸出手，握住了玉蓉放在被子外、依旧冰凉的手。他的手掌宽厚温热，但玉蓉却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想要抽回，却被他轻轻按住。
“医生来看过了？”钟辰语气温和，如同关心备至的雇主。
“嗯，”玉蓉低垂着眼睑，不敢看他，“温医生来过了，开了些中药。”
“怎么那么不小心，掉到泳池里了？”钟辰问道，目光看似随意，实则锐利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玉蓉按照之前想好的说辞，声音微弱：“晚上太暗了……看不清路，脚下滑了一下。”她顿了顿，鼓起勇气抬头，看向钟辰，“总督大人，我想……请一个星期的病假，回家休养，免得把病气传染给阿离。”
钟辰摩挲着她的手背，爽快地答应了：“好，身体要紧。你先回家，病好了再来。”
这痛快的答应反而让玉蓉看到了希望，她趁机进一步提出：“总督大人，我……我笨手笨脚的，总是给您添麻烦。这次又生病……您还是另请一位更称职的育儿师吧。”她只想彻底逃离这个魔窟。
然而，钟辰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干得很好，阿离已经习惯你了，他很喜欢你。没有必要临时换人。”
玉蓉的心沉了下去，她不甘心，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我怕……我怕再呆下去，会惹出更多……意外。”
“意外？”钟辰眯起了眼睛，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意。
玉蓉深吸一口气，几乎是豁出去了，她直视着钟辰的眼睛，声音虽然发抖，却清晰地说道：“我不是不小心掉下去的……总督大人，我是被人推下游泳池的！”
她期待着钟辰的震惊，愤怒，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维护。
然而，钟辰只是看着她，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近乎嘲弄的、轻飘飘的笑容，他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如同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呵，别胡思乱想。你肯定是发烧烧糊涂了。好好养病，别想太多。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说完，他松开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根本没有褶皱的衣襟，如同来时一样从容，甚至没有再多看玉蓉一眼，便径直离开了卧室。
门关上的那一刻，玉蓉眼中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了。她明白了。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是倪姗做的，但他根本不在乎！他甚至可能……是默许的！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有趣的、可以随意摆弄的玩物，生死无足轻重。彻骨的寒意，比泳池的冰水更冷，瞬间冻结了她的心脏。她彻底绝望了。
回到熟悉的单身公寓，虽然依旧狭小破败，却让玉蓉感到了久违的、短暂的安全感。温可照例前来复诊。
玉蓉坐在小桌边，慢慢喝着温可新煎的药。药汁依旧苦涩，但身体的确感觉松快了许多，连带着混沌的脑海也似乎清明了一些。
“感觉好些了吗？”温可关切地问。
“好很多了。”玉蓉放下药碗，真诚地道谢，“谢谢你的药，温医生。”
“那就好。”温可欣慰地点点头。
玉蓉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桌面，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恍惚：“温医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我……我总断断续续地想起一些事。”
温可心中一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和期待，他稳住声音，轻声问：“哦？想起了什么事？”
玉蓉抬起头，目光有些迷茫地看着他：“是关于……舒华。还有一些……模糊的片段，好像和你有关。”
温可的心跳加速了，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哦？关于我？”
“你之前说过……你早就认识我。这件事，是真的吗？”玉蓉求证般地看着他。
“是。”温可的回答斩钉截铁，目光坦诚而坚定，“我们早就认识。”
玉蓉仿佛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更加困惑，她喃喃道：“那……那我想起的那些事，应该……都是真的了……”那些破碎的画面——艺术馆的交谈，育儿中心的并肩，以及更久远、更模糊的、仿佛隔着毛玻璃的温暖感觉——似乎找到了落点。
温可知道时机到了，他试探着问：“要去……舒华以前的家看看吗？虽然里面的摆设肯定都换过了，但那个空间……或许能让你想起更多。”
玉蓉几乎没有犹豫，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走，带我去！”
“好！”
再次踏入对门这间公寓，玉蓉的心情截然不同。上一次是带着闺蜜串门的轻松，而这一次，是带着探寻真相的沉重与悲伤。公寓已经被新的租客——温可——重新布置过，简洁而充满生活气息，早已没有了舒华的痕迹。
玉蓉缓缓走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手指轻轻抚过墙壁，仿佛能透过冰冷的涂料，触摸到往昔与舒华在这里谈笑、分享秘密的点点滴滴。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厨房那个熟悉的墙角。
她深吸一口气，用身体巧妙地挡住了墙角那个泛着红光的AI监控摄像头，然后蹲下身，凭着记忆和舒华当时教她的手法，在那一排墙砖上仔细摸索。很快，她找到了那块略微松动的砖。
她的心跳如擂鼓。小心翼翼地，她用指甲抠住边缘，一点点将那块砖抽了出来，露出后面黑暗的缝隙。她伸出手，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缝隙里摸索着，指尖很快触碰到了一个用厚实防水塑料袋包裹着的小小方块。
她将它拿了出来，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回到相对明亮的客厅区域，她颤抖着打开塑料袋。
里面是三样东西：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照片上钟辰搂着笑靥如花的舒华，姿态亲密；一份胎儿的全息B超检查报告，清晰地显示着孕周和胎儿雏形；还有一张盖着官方电子印章的、本不该出现在D级公民手中的——生育指标证！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被冰冷的证据证实！
“原来是这样！”玉蓉的声音带着震惊、愤怒和巨大的悲伤。她终于明白了舒华死亡的真正原因！她怀了钟辰的孩子，掌握了足以威胁他地位的秘密！
温可跟过来，看到玉蓉手中的东西，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骇：“她的……！”他失声惊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