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蓉正尽心尽力地喂着钟离。小男孩坐在特制的高脚椅上,乖巧地张开嘴。玉蓉小心地吹凉每一勺混合了蔬菜泥和肉糜的营养餐,动作轻柔而专注。她的目光尽量避免去触及桌上那些琳琅满目的珍馐——煎得恰到好处的深海鱼排,翠绿欲滴的有机蔬菜沙拉,还有那滋滋作响、肉汁饱满的合成兽肉排。她知道,这些东西不属于她。她的食物,是之后在负二楼保姆间里,那份由营养剂和水合成的基本餐块。
钟离很敏感,他察觉到玉蓉一直没有吃东西,抬起清澈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阿姨,你也吃点吧。”他用小手指了指桌上那盘色彩鲜艳的水果拼盘。
话音刚落,一个冰冷的声音立刻切了进来,如同刀刃刮过瓷器。是坐在对面的钟敏。她正用一种近乎仪式化的、挑剔的动作,面无表情地用银质餐具将自己爱吃的部分从每盘菜里精准地剥离出来,对其他的则不屑一顾。
“阿离,”钟敏头也不抬,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阶级优越感,“别坏了规矩。”
玉蓉的心微微一紧,连忙对钟离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低声道:“阿姨等会吃自己的食物。阿离乖,再吃一口。”
钟敏这才抬起眼皮,轻蔑地扫了玉蓉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不合时宜的摆设,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是啊,这些高级食物,蕴含的微量元素和能量层级,可不是你这种D级城民的消化系统能够承受的。吃了,反而会生病。”她的话语如同毒刺,精准地扎在玉蓉敏感的自尊上。
玉蓉只能沉默,将所有的屈辱和不适咽回肚子里,继续专注于喂饭的动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在这令人窒息的环境中找到一个支点。
就在这时,餐厅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机械运转声。AI机器人管家滑行而入,紧随其后的,是突然回家的钟辰。他脱下了总督的正式制服,换上了一身休闲家居服,但眉宇间那份久居上位的威压依旧不减。
“总督大人,”AI管家用平板的电子音汇报,“您临时回来,孩子们没等您,就先吃了。”
钟辰摆了摆手,目光扫过餐桌,在主位坐下:“不碍事。”他的视线在空着的女主人位置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夫人呢?”
“夫人外出会友了。”AI管家回答。
钟辰的脸色沉了沉,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请了育儿师,不是让她可以对孩子彻底不管不顾。”这话像是说给AI管家听,又像是在表达对倪姗的不满。
“我会将您的意思转告夫人。”AI管家程序化地回应。
钟辰的目光这才转向一直低着头的玉蓉,仿佛刚刚注意到她的存在。“你是新来的育儿师?”他明知故问,语气却放缓了些,“一起吃饭吧。”
玉蓉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连忙摆手,声音都带着颤音:“总督大人!这……这不合礼数!万万不可!”与主人同桌用餐,这在等级森严的大城规则中,是难以想象的僭越。
钟辰却显得不容置疑,甚至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宽容”:“我让你吃,你就吃。以后,就一桌吃饭,不用客气!”他话语中的力量,让人无法反抗。
玉蓉感到一阵眩晕,在钟辰迫人的目光和AI管家沉默的“注视”下,她只能战战兢兢地、用几乎不听使唤的手指,拿起一副干净的餐具,夹起一小块距离她最近的、看起来最不起眼的肉,几乎是囫囵地塞进嘴里。紧张和恐惧让她味同嚼蜡,根本尝不出任何味道,只觉得那块肉像木头一样哽在喉咙里。
对面传来钟敏毫不掩饰的一声冷哼。
钟辰却似乎很满意,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点了点头:“很好。”
于是,玉蓉陷入了一种极其尴尬的境地——她必须一边继续小心翼翼地喂钟离,一边在钟辰、钟敏以及刚刚回家、脸色阴沉的倪姗(如果她在场)的无形压力下,偶尔夹一小口食物,完成这顿如同酷刑的“恩赐”之餐。
夜晚的育儿室笼罩在一片温馨宁静的假象中。柔和的助眠灯光模拟着星空的效果,在天花板上缓缓流动。玉蓉坐在钟离的小床边,手里拿着一本古老的、散发着油墨香的纸质绘本——这在数字阅读为主流的时代极为罕见——用轻柔的声音念着上面的童话故事。钟离蜷缩在被子里,长长的睫毛耷拉着,呼吸逐渐均匀绵长。
玉蓉的心却并不平静。白天钟辰那突如其来的“邀请”和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像幽灵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仿佛自己正站在一个即将崩塌的悬崖边缘。
就在她以为钟离已经熟睡,准备悄悄起身离开时,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了她。钟辰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就站在她身后,沉默着,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的背上,带着一种审视和……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趣。
玉蓉的身体瞬间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她不敢回头,只能维持着准备起身的姿势,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空气中只剩下钟离平稳的呼吸声和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过了仿佛永恒的一刻,钟辰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你真的很适合做母亲。”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赞美还是别的什么。
玉蓉的心脏猛地一缩,她强迫自己转过身,低下头,声音干涩地回答:“可我是D级……没有生育权。”这是大城铁律,也是她内心深处早已接受的“事实”。
钟辰向前逼近一步,距离近得玉蓉能闻到他身上昂贵的古龙水味道,混合着一种权力的气息。“我可以帮你,”他的声音带着诱惑,如同伊甸园的毒蛇,“只要你……愿意。”
玉蓉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闪烁着算计与欲望的眼睛里,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惊恐地后退一步,声音因恐惧而变调:“您……您的意思是?”
“为我生个孩子。”钟辰说得直白而冷酷,仿佛在谈论一笔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