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蓉专注倾听的侧脸，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宁静柔美，与她身上那件略显廉价的连衣裙奇异地融合成一种独特的气质，仿佛与周遭喧嚣的赛博空间隔离开来。温可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地用手指轻点眼镜框边缘，启动了录制功能，将这一幕悄然保存。
“真美！她好有气质，是艺术家吗？”他低声询问自己的个人AI，马克。
AI马克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电子音直接在他耳内响起：“目标人物：玉蓉。身份认证：D级公民。职业：初级育儿师。社会信用评分：中等偏下。系统根据大数据婚恋匹配算法分析，不建议您与她进行深度交往。阶级差异可能导致生活模式冲突与社会资源损耗。”
温可眉头微蹙，语气淡了下来：“知道了。”但他关闭了AI的语音提醒，脚步不受控制地朝着玉蓉走去。
他来到她身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屏幕，用一种不会惊扰到对方的温和语气开口：“这首钢琴曲，名字叫《清雨》。”
玉蓉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这个突然搭话的陌生男子。他看起来温和儒雅，衣着显示他至少是C级，这让她有些拘谨。“谢谢，”她礼貌地回应，“我会查找这首曲子。”
温可微微一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是非常古老的曲目，现存公共曲库中不会有收录。”他顿了顿，目光真诚，“方便告诉我你的通讯号吗？我可以把这首曲子的音频文件发给你。”
他的态度让人生不出反感。玉蓉犹豫了一下，还是报出了自己的身份编码：“D3406。”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个人通讯号往往与身份等级挂钩，D级公民的编码就是如此直白。
正当温可想再说些什么，或许是想介绍一下自己，艺术馆入口处突然掀起一阵更大的喧哗。人群像被磁石吸引般向那边涌去，打断了两人之间刚刚建立的、微弱的联系。玉蓉和温可的视线也被吸引过去。
只见在保镖机器人和谄媚官员的簇拥下，大城总督钟辰及其夫人倪姗缓缓步入艺术馆。钟辰面带公式化的微笑，向周围的人群挥手致意。倪姗则挽着他的手臂，妆容精致，衣着华贵，脸上挂着得体却疏离的笑容。他们的女儿钟敏跟在稍后一点的位置，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与冷漠，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大人物出场就是不一样。”温可轻声感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是啊。”玉蓉附和道，目光落在被众星拱月般的钟辰身上，想起早上新闻里他的“善举”，以及姜明那嘲讽的笑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如同绝望的困兽，猛地从角落的阴影里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钟敏的手臂！是姜明！他脸上混杂着哀求、愤怒与癫狂。
“敏敏！我真的很爱你！你就让我回到你身边工作吧！求你了！”姜明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钟敏被吓了一跳，看清是他后，脸上立刻浮现出厌恶与轻蔑：“不！我爸已经把你开除了！滚开！”
“我染上毒瘾还不是因为你！”姜明激动地低吼，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掐得钟敏白皙的手臂泛红，“是你！是你带我去的那些派对！你跟你爸求求情！我真的很需要工作！没有工作我会死的！”
钟敏吃痛，神色变得慌张，开始失态地尖叫起来：“啊！啊！放开我！啊！”
姜明被她尖利的叫声刺激得更加慌乱：“你别叫！别叫啊！我只是想跟你谈谈！”
这边的骚动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钟辰转过身，看到女儿被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纠缠，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厉声喝道：“保安！快把那男的撵出去！”
话音未落，两名体型健硕、外壳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机械保安立刻启动，履带式足部迅速移动，朝着姜明逼近。它们的电子眼锁定目标，发出红色的扫描光束。
姜明见状，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推开钟敏，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在人群中窜逃！慌不择路间，他狠狠地撞在了正抱着幼儿、试图退开的玉蓉身上！
“啊！”玉蓉惊呼一声，巨大的冲击力让她重心不稳向后倒去。电光火石间，她唯一的念头是护住怀中的孩子，双臂紧紧环住幼儿，完全放弃了用手支撑的机会，任由自己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倾斜。
预想中与冰冷地面的撞击并未到来。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从后面托住了她的腰背，稳住了她踉跄的身形。玉蓉惊魂未定地站稳，回头一看，正是刚才与她交谈的温可。
“谢谢！”她连忙道谢，心跳如鼓，脸颊因惊吓和尴尬微微泛红。
“应该的。”温可松开手，语气温和，目光中带着关切。
这一幕，恰好落入了循声望来的钟辰眼中。他的目光掠过狼狈的姜明和被机器人保安迅速制住的骚乱，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穿着粉色连衣裙、被陌生男子扶住的年轻女子。惊鸿一瞥间，玉蓉那带着惊慌却更显楚楚动人的脸庞，让他眼前一亮。他深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那抹倩影，直到她被雇主一家拉回身边。
另一边，倪姗快步走到女儿身边，语气看似关切，眼神却锐利地扫过钟敏和刚才扶住玉蓉的温可：“没事吧？”
钟敏揉了揉被掐红的手臂，脸上惊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冷漠，她嗤笑一声：“没事，不过是只驯化失败、反咬一口的宠物罢了。”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姜明的痛苦与绝望只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以后不准再跟这种下等人有来往！”倪姗压低声音警告。
“我的事不用你管。”钟敏甩开她的手，毫不客气地反击，“用不着在公众面前装模作样，扮演慈母。”
倪姗气得脸色发白，咬牙切齿，却碍于场合无法发作。
钟辰这时也走了过来，象征性地拥抱了一下女儿，低声安慰了几句，目光却又不经意地瞟向玉蓉的方向。
站在讲解位置的舒华，将钟辰一家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弧度。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拙劣的戏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