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玉蓉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在这个冰冷的大城里，舒华是她唯一可以稍微放下戒备的人。
“对了，”舒华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小得意，“今天早上我要去艺术馆当讲解员，工资比以往都高，一个小时800信用点呢！”
“这么好啊！”玉蓉由衷地为朋友高兴，对比自己照顾孩子一小时仅100信用点的微薄收入，心里难免有些酸涩，“我才100信用点。今天早上我也要去艺术馆，雇主一家要去。”
“那你赶紧考高级育儿师啊！”舒华催促道，“拿到证书，一个小时可以有300信用点工资呢！”
“我也想，”玉蓉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是培训费太贵了，要3万信用点。”这笔钱对她来说，如同天文数字。
“不就是3万嘛！”舒华不以为意，“找个金龟婿让他帮你出！今天艺术馆那么多A等级的有钱人，你好好打扮一下，说不定就能遇到你的如意郎君呢！”她朝玉蓉眨了眨眼。
“啊？不好吧！”玉蓉脸一热，下意识地摇头。依靠男人，还是那些高高在上的“A等级”，这想法让她感到不安。
“有什么不好的！听我的，我借你条漂亮的连衣裙！想要哪件，过来挑！”舒华的热情不容拒绝。
“呃，我今天要抱宝宝，万一弄脏了……”玉蓉还是有些犹豫。
“不怕！脏了洗洗就好！快来！”舒华催促着。
抵挡不住闺蜜的盛情，也或许是内心深处对“更好生活”那一丝微弱的渴望，玉蓉点了点头：“好。”
通话结束。玉蓉快速擦干脸上的水珠，深吸了一口公寓里沉闷的空气，伸手推开了那扇薄薄的金属门。
门一开，对门舒华的公寓门也恰好打开。舒华已经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神秘而兴奋的笑容，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分享她的秘密。她伸手将玉蓉拉了进去。
舒华的公寓和玉蓉的布局几乎一模一样，同样是二十平米的逼仄空间，却被她布置得温馨了许多。墙上贴着廉价的但图案可爱的墙纸，角落里堆着一些色彩鲜艳的抱枕，小小的窗屏模拟着阳光森林的景象。
“快来，看看你喜欢哪条？”舒华打开那个不大的智能衣柜，几件连衣裙的全息投影立刻悬浮展示出来。虽然是虚拟投影，但材质和细节都模拟得极为逼真。
玉蓉的目光被一条海棠小碎花的粉色连衣裙吸引。款式优雅又不失甜美，颜色娇嫩，是她平时绝不敢尝试的类型。“这条……”她轻声说。
“有眼光！”舒华笑着将实体裙子从衣柜下方的实物存放区取出来，“试试！”
当玉蓉换上这条裙子，站在试衣镜前时，她几乎认不出镜中的自己。柔软的布料贴合着身体曲线，粉色的碎花衬得她苍白的皮肤也有了光泽，整个人仿佛被柔和的光晕笼罩。镜子里的人，依稀有了几分她梦中那个模糊的、属于“艺术家”的影子。
“非常好看！”舒华拍手赞叹，“就这件了！我再帮你盘个发髻，那就完美了！”她不由分说地按着玉蓉坐在唯一的椅子上，灵巧的手指开始梳理她的长发。
“谢谢……”玉蓉看着镜中一点点变得精致的自己，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夹杂着些许虚幻的感觉。
就在这时，试衣镜的屏幕再次不识趣地弹出一条广告。一个限量款的名牌包在全息光影中旋转，散发着金钱的气息：“娇诗限量淑女包，情人节限定礼物，快@你的男友吧，仅需18万信用点，见证真爱时刻。”
“这么小个包，居然这么贵。”玉蓉下意识地咂舌，这价格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切，这种靠Logo堆砌的包我才看不上呢。”舒华撇撇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她微微俯身，凑到玉蓉耳边，压低声音，带着掩不住的甜蜜和炫耀，“我已经收到了……最昂贵的情人节礼物。”
玉蓉从镜子里看到舒华脸上异样的红晕和眼底闪烁的光芒，心头一动，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你有男朋友了？”
舒华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笑容更加神秘：“秘密，晚上再告诉你。”
玉蓉压下心中的好奇，点了点头：“好。”她隐约觉得，舒华的这个秘密，可能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美好。
盘好头发，玉蓉整个人焕然一新。她谢绝了舒华让她就穿着裙子去的提议，小心地将裙子换下包好，准备到雇主家再换。她推开公寓楼那扇沉重的、带着锈迹的金属大门，一股潮湿阴冷的风立刻灌了进来。
公寓楼外，永远是霓虹闪烁与阴暗角落并存的世界。高耸入云的摩天楼宇覆盖着巨大的全息广告牌，流光溢彩，宣传着各种奢侈品、虚拟旅行和基因优化服务。而在这些光鲜表象的底部，是狭窄、潮湿、终年不见阳光的街道。空气中混杂着廉价合成食品的味道、机油味、以及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悬浮车在高处的轨道上无声滑过，拉出一道道模糊的光轨。
就在楼梯口外侧的屋檐下，一个蜷缩的身影吸引了玉蓉的注意。是姜明。他衣衫褴褛，头发油腻打结，蜷缩在冰冷的台阶上，试图躲避那永远也躲不开的、带着酸性污染的细雨。饥饿和寒冷让他不受控制地打着冷战，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玉蓉的心抽紧了一下。她认得他，似乎是这栋楼里的住户，以前好像有份体面工作，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从随身那个有些旧的布包里，拿出一包未开封的合成营养棒——这是她常备的应急口粮，虽然味道寡淡，但能提供基本的能量。
她蹲下身，将营养棒递过去，声音轻柔：“给。”
姜明抬起浑浊的眼睛，看到是她，又看到她手中的食物，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颤抖着伸出手，满怀感激地接过：“谢谢……谢谢你……”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