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的符文变红了。
陈烬的手指僵在半空,心跳漏了一拍。他刚把“断念”从炉中取出,包进布里,温度还在掌心发烫,现在那热度忽然变得刺人,像一块烧红的铁贴着皮肤。
阿荼也察觉到了,她撑着墙站起来,声音压低:“怎么了?”
陈烬没说话,迅速解开外衣,打开包裹。匕首通体泛着暗红光,符文不再是平稳跳动,而是急促闪烁,像被什么东西强行唤醒。
就在这时,窗外那枚三角形窥视符,啪地熄灭。
风没动,影没晃,可陈烬后颈汗毛炸起。他知道——来了。
他一把将阿荼拽到身后,右手探进药囊,辣椒粉炸弹已经捏在掌心,指节绷紧,随时能甩出去。但他没扔。
墙破了。
不是轰开,是悄无声息裂开一道口子,三道黑影跃入院中,动作快得看不清脸。为首那人手里抓着一条银链,链头刻着公会禁印,直扑案上残留的寒髓草和控魂丹粉末。
“住手!”阿荼抬手就是一簇蓝焰。
对方早有准备,袖中飞出一枚铜铃,撞上火焰瞬间炸开白烟。烟雾碰到灵火立刻腐蚀,发出刺鼻臭味。阿荼闷哼一声,肩膀被一根细针扎中,踉跄后退。
“阿荼!”陈烬想冲过去,脑子里突然“嗡”地一响。
【反噬倒计时:1小时03分】
系统提示音冰冷,像刀片刮过耳膜。他脚步一顿,肌肉绷紧又强行压下。不能打太狠,不能死,不能触发重生——否则反噬提前降临,他撑不过十分钟。
可眼前这人已经抄起桌上材料塞进怀里,转身就走。
“东西留下。”陈烬咬牙开口。
那人回头,面具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冷笑一声:“会长说,不该你碰的东西,碰了就得死。”
话音落,三人翻墙而走,速度快得像一阵风。
陈烬没追。
他蹲下去扶阿荼,发现她脸色发青,嘴唇泛紫,肩胛处那根针已经被拔掉,但皮肤已经开始溃烂。他立刻从药囊掏出解毒丹塞进她嘴里,手指按在她手腕上,脉搏乱得像打结的线。
“你为什么不追?”阿荼喘着气问,“那是我们炼出来的东西!”
“你现在中毒,追上去只会死。”陈烬声音很沉,一边翻找控魂丹压制毒素扩散,一边用指尖在她手臂画符,逼毒往外渗。
血珠从伤口冒出,颜色发黑。
阿荼咬牙撑着地面要站起来:“那是我妈留下的东西……我们好不容易才让它活过来!”
“它没死。”陈烬突然说。
阿荼抬头看他。
“我能感觉到。”他按住胸口,那里还残留一丝微弱的震感,“‘断念’上有我的血,有你的火,它认主了。他们拿不走它的魂。”
阿荼呼吸一滞,眼眶有点发热。但她没哭,只是狠狠擦了把脸:“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躲在这里等他们再来第二次?”
陈烬没回答。
他闭上眼,脑子飞快转着。追?公会肯定设了埋伏,他一旦动手就会引来更多人,反噬倒计时只剩一个小时,他不敢赌。等?等系统自己恢复?不可能。刚才那一战已经证明,公会盯上了“丹器合炼”的成果,他们不会停手。
唯一的路,是找替死者。
可问题是,上一次反噬缓冲才刚成型,现在再借命,风险翻倍。万一选错人,不只是他自己崩溃,连带着阿荼也可能被牵连。
他睁开眼,看向窗外。
天边刚露白,街道上没人,只有巡逻队的影子在远处晃。结界城还在闹瘟疫,家家关门闭户,连狗都不叫。这种时候,谁会替他死?
谁又能替他死?
阿荼靠在墙边喘气,肩膀上的伤让她每动一下都疼得皱眉。她看着陈烬沉默的脸,忽然问:“你在怕什么?”
陈烬回头。
她的眼神很亮,哪怕中毒也没暗下去。
“我不是怕。”他说,“我是怕我救不了你第二次。”
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以前他从不说这种话,生死之间,他习惯算概率,而不是谈感情。可现在,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害怕——怕这个刚并肩作战的女孩,下一秒就没了呼吸。
阿荼没笑,也没反驳。她只是慢慢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那你别一个人扛。”她说,“我们一起。”
陈烬看着她,好久,点了点头。
他弯腰从药囊最底层摸出一颗漆黑的丹丸,表面布满裂纹,像是随时会碎。这是“续命引”,他留着保命用的最后一张底牌。吃了它,能在三小时内屏蔽系统反噬,代价是下次死亡时痛苦翻倍,甚至可能永久损伤灵魂。
他没犹豫,直接捏碎吞下。
一股灼热从喉咙烧到胃里,像是喝下了一整锅熔化的铁水。他跪在地上咳了几声,额头冒汗,但眼神比刚才更清醒。
“你干什么!”阿荼惊了,“那是你最后的保命丹!”
“现在才是最危险的时候。”他站起身,把剩下的药材全塞进药囊,动作利落,“他们抢走‘断念’,不会带回公会总部,那边太显眼。他们会找个临时据点,重新解析炼器过程。”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这么干过。”他扯了扯嘴角,“偷来的东西,总想第一时间搞明白怎么用。”
阿荼还想说什么,陈烬已经走到门口。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很低:“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不行!”
“听话。”他打断她,“你现在中毒未清,战斗力不到三成。去了也是拖累。”
阿荼瞪着他,拳头攥紧:“你说谁是累赘?”
“我说实话。”陈烬语气没变,“我要去的是公会暗桩的地盘,不是后院打架。你要是出了事,谁帮我盯着‘断念’的感应?”
阿荼一怔。
她这才明白,他是把她当成了后手。
她咬牙,最终没再拦他。
陈烬推开门,晨光照在他脸上,左眼的疤痕微微发烫。他站在门槛上,回头看了一眼铁匠铺,院子里炉子还在冒烟,地上残留着黑灰和血迹。
这一切都被毁了。
但他没时间难过。
他抬起手,指节捏得发白。
“他们拿走的东西,我会亲手拿回来。”他说,“谁伤你,谁就得死。”
说完,他迈步出门,身影消失在巷口。
风卷起一片枯叶,贴着地面滚过门槛,停在阿荼脚边。
她低头看了一眼,慢慢捡起那片叶子,攥在手里。
屋内,桌上的茶杯还在晃,余温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