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底那道裂缝里，黑烟还在往外冒，像一条细蛇贴着地面爬。陈烬手一抖，瓷碗差点翻了。他立刻把碗往旁边挪，离那裂缝远了些。
“炉子被人动过手脚。”他低声说，“想炸我们。”
阿荼没说话，直接走到炉边，指尖一勾，蓝焰腾起，狠狠压向那缕黑烟。火和烟撞在一起，发出“嗤”的一声，像是烧焦的皮肉味在空气里炸开。
她皱眉：“是咒印残留，带腐蚀性，碰上药粉会自燃。”
“那就换个容器。”陈烬从药囊里掏出一个双层瓷皿，外层厚实，内层薄得透光。“寒髓草灰加爆炎粉，做成缓释结构，不会一下子全炸开。”
阿荼看了他一眼：“你连这种东西都随身带着？”
“以前试药炸过三次炉子。”陈烬咧了下嘴，“后来就自己做了个防爆碗。”
阿荼没笑，但眼角抽了抽。她重新调火，灵火顺着她的手指流进炉心，温度一点点升上去，却始终稳在七百度以下。
“魂火凝形，控温阶段。”她说，“现在倒药。”
陈烬点头，打开拟生丸，捏碎后混进药粉。这药是他用自己血炼的，毒性极强，正常人沾一点就会抽搐。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些。
他把手伸进瓷皿，指尖发麻，药粉开始泛红，像要烧起来。
“你要用自己的血当引子？”阿荼问。
“系统重塑过的血，更接近替死状态。”陈烬割开手掌，血滴进去，药粉立刻变成暗金色，冒着细泡。“这样反噬不会直接冲我来，能转一部分到器物上。”
阿荼咬牙，把短匕放进炉心。刀身刚接触火焰，整把匕首就开始震。
“它在排斥！”她喊。
“再稳两秒！”陈烬猛地把药粉倒进去。
轰的一声，炉火暴涨，整个后院被照得通亮。药粉和灵火撞在一起，形成一道金线，顺着匕首的纹路往上爬。符文一个个亮起，像是活了过来。
陈烬盯着那把刀，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喉咙。
三秒。
五秒。
十秒过去，匕首的震动慢慢停了。柄部的符文还在闪，但频率变得平稳，像心跳。
“它……有脉搏？”阿荼声音有点抖。
陈烬伸手碰了下刀柄，一股温热传过来。不是金属的余温，是像摸到活物皮肤的感觉。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脑子里突然“滴”了一声。
【反噬能量波动降低37%，判定为临时缓冲，持续时间未知】
他愣住。
真的管用了？
他抬头看阿荼，她也正看着他，脸上全是汗，右手还在流血，但她笑了。
“它活了。”她说。
陈烬也笑了，笑得有点傻。他靠在炉台边，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没白炸这么多次炉子。”他喘着气说。
阿荼靠着墙滑下来，坐在地上，抬手擦了把脸：“你知道刚才有多险吗？差半秒我就控不住火了。”
“我知道。”陈烬低头看自己的手，“你也知道，我不可能让实验失败。”
两人安静了几秒。
窗外的窥视符还在闪，三角形的角符忽明忽暗，像是有人在远处盯着这边。
“他们看到什么了？”阿荼问。
“看到我们成功了一半。”陈烬把匕首从炉里拿出来，小心包好，塞进怀里。“但他们不知道这玩意儿能续命，也不知道它能挡反噬。”
“所以现在怎么办？”
“等。”陈烬检查药囊，把剩下的丹药重新分类。“等他们忍不住进来抢。”
“你不打算躲？”
“躲了就没意义了。”他抬头，“这条路是我们自己闯出来的，不能因为有人盯着就停下。”
阿荼看着他，忽然说：“你救过很多人吧？”
“我说了，记不清。”
“那你有没有后悔过？明明可以不管别人，却非要把自己搭进去。”
陈烬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左眼的疤。
“有一次，我试过不管。”他说，“结果那天死了十七个人。系统告诉我，反噬照样来了，因为我本该死在那场爆炸里。”
他抬头看着她：“所以后来我明白了，躲没用。只要我还活着，就得背这个债。但至少……现在有了新办法。”
阿荼没说话，只是低头看自己缠着布条的手。
“断念”在陈烬怀里，温温的，像一只睡着的小兽。
天快亮了，铁匠铺外一片安静。巡逻队的脚步声早就没了，城里还在闹瘟疫，没人顾得上这边。
陈烬站起身，走到门口听了听，回头说：“他们没走，符还在工作。”
“要不要毁了它？”
“留着。”他冷笑，“让他们报信去。让公会知道，他们的监视，拦不住一把能呼吸的刀。”
阿荼撑着墙站起来，腿有点软，但还是走到了炉前。她把最后一块寒髓草扔进去，火苗跳了一下，熄了。
“炉子废了。”她说，“下次得换个新的。”
“不急。”陈烬坐回炉边，开始清点剩下的药材，“反正今晚不用再炼。”
阿荼看他一眼：“你觉得能撑多久？”
“不知道。”他老实说，“系统只说‘临时缓冲’，没说多久失效。可能三小时，也可能三分钟。”
“那你还笑得出来？”
“不然呢？”他抬头，“哭？骂？还是跪着求它别走？”
阿荼没忍住，又笑了。
她走到他旁边坐下，肩膀挨着他。
“你说……我妈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一招？”她低声问。
“她比我想得早。”陈烬说，“她留下秘典，就是等着有人能把丹和器合在一起。只是她没等到那个人。”
“现在等到了。”
“嗯。”他点头，“现在等到了。”
两人没再说话，就这么靠着炉台坐着，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咳嗽声，等着天亮。
陈烬摸了摸怀里的匕首，温度还在。
突然，他眉头一皱。
怀里的刀，好像轻轻跳了一下。
不是震动。
是收缩。
像心脏，在抽。
他的手僵住了。
阿荼察觉不对，转头看他：“怎么了？”
陈烬没回答。
他慢慢拉开外衣，打开包裹。
匕首的符文，正在变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