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荼的手指还停在那张泛黄的图纸上，呼吸比刚才重了些。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盯着陈烬摊开的掌心——那抹暗红的灰渣像块烧焦的炭，却让她心里某个角落猛地一颤。
“你说……我妈不是意外死的？”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醒什么。
陈烬点点头，“骨引毒不是自然产物，是炼丹师公会三十年前就禁用的配方。你妈当年上报了水源污染风险，第二天你们家就着了火。巧不巧？”
阿荼咬住下唇。她记得那天夜里，母亲把她推进密道时只说了一句话：“别让人碰我的炉子。”
她慢慢蹲下去，打开木箱最底层，取出一本边角焦黑的册子。封皮上的火焰纹章微微发亮，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灵火锻器录》。”她轻声说，“这是我们苏家传了七代的东西。但我娘临死前只来得及教我前三章。”
陈烬接过书，翻开第一页。字迹古旧，内容讲的是灵火点燃仪式和血脉觉醒条件。他正看着，忽然发现那些文字在蓝焰映照下泛起一层淡淡金光，隐约浮现出另一行小字。
他眯起眼念出来：“借他人之命，温己之器。”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阿荼猛地抬头，“这……这上面本来没有这些字！”
“但现在有了。”陈烬翻了几页，每一页都在火光下显出隐藏内容，全是用古丹文写的注解，逻辑严密，甚至提到了“生机转移”“寿命嫁接”这类术语。
他脑子里嗡了一声。
这些话，跟他的系统规则太像了。
“你的魂器需要活人的气息激活。”陈烬抬头，“而我的丹药能模拟这种波动。如果我把续命丹的药力导入你的兵器，再用你的灵火炼化……或许能让反噬转移，不用找人替死。”
阿荼愣住了。“你是说……拿你的命，烧我的刀？”
“不是拿我的命。”陈烬纠正，“是借用系统的规则，换个方式走通它。”
他顿了顿，“我一直以为‘命要借命还’只能靠别人替我死。但现在看，也许还能用别的东西代替——比如一把被魂火淬炼过的武器，比如一段被丹气滋养过的器灵。”
阿荼的手指轻轻抚过炉边那把未完成的短匕。匕首柄上的符文似乎微微发热。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打这个主意？”
“不是。”陈烬摇头，“我是看到你母亲留下的血字才想到的。‘以丹引火，以魂补器’——这不是普通的炼器法，是逆向续命术。她早就知道这条路。”
阿荼沉默了几秒，忽然冷笑一声：“可你觉得我会信你吗？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说能救我，又能改命，还能破解公会的秘密？万一你是他们派来的呢？”
陈烬没生气。他把药囊解开，倒出三粒不同颜色的丹药。
“这是控魂丹，能稳住灵魂波动；这是续命改，能延缓生机流失；最后一颗，是我昨晚临时调配的‘拟生丸’，成分和我体内的生命力很接近。”
他拿起拟生丸，直接吞了下去。
下一秒，整个人脸色发青，额头冒出冷汗，膝盖一软差点跪地。
但他撑住了。
“这药有毒。”他说，“正常人吃一颗，三分钟内就会昏厥。但我能扛住，因为我身体里的丹毒早就超标了。你要证据，这就是证据——我没必要骗你，更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自残。”
阿荼看着他颤抖的手，终于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你想怎么试？”
“先做个简化版。”陈烬喘了口气，“拿你那把短匕，加上现有的材料，做一次融合试验。我不敢保证成功，但至少能看看这条路能不能走通。”
阿荼站起身，走到炉前拨动火焰。幽蓝的火苗跳了一下，映在她脸上。
“我有个条件。”她说，“如果真能激活‘断念’，你要帮我找到我父亲留下的另一半秘典。它不在这里，被公会收走了。”
“成交。”陈烬点头，“等我活过这三小时，咱们一起去把东西抢回来。”
他开始清点药材。寒髓草、赤鳞粉、还阳露……五味主药他都有，缺的是“月华露”和“心火蕊”。前者得半夜采集，后者需要纯血炼器师滴血入炉才能取得。
“不行。”阿荼打断他，“心火蕊我可以给，但月华露现在根本弄不到。”
“那就不用。”陈烬果断合上药囊，“我们换一种思路——用辣椒粉炸弹里的爆炎粉替代月华露的冷却效应，再加一点灰烬调和。”
“你疯了？”阿荼瞪大眼，“那玩意儿会炸炉！”
“炸了再修。”陈烬已经动手拆弹了，“反正你这炉子本来就裂了条缝，也不差这一下。”
阿荼想拦，手伸到一半又停住。她看着陈烬熟练地刮出红色粉末，混进药碾里，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你到底救过多少人？”她突然问。
“记不清了。”陈烬头也不抬，“反正每次救完，脑子里就开始倒计时。”
两人不再多言。阿荼重新点燃灵火，调整温度。陈烬将混合好的药粉倒入一个小瓷碗，准备进行初步凝丹。
蓝焰升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辛辣与清香交织的味道。
就在陈烬伸手去拿瓷碗时，院墙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不是脚步声，而是金属摩擦砖石的声音，极轻，但持续不断。
他眼神一凛，立刻停下动作。
阿荼也察觉到了，悄悄靠近门边看了一眼，回来时脸色变了。
“有人在围墙上装了窥视符。”她低声说，“三角形的角符，是公会三级监察用的那种。”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拿出秘典之后。”阿荼咬牙，“他们一直在等这一刻。”
陈烬冷笑：“看来他们也知道‘断念’意味着什么。”
“现在怎么办？撤？”
“不。”陈烬把瓷碗放进炉边凹槽，“越这时候越不能停。他们越是盯着，越说明这条路走对了。”
阿荼深吸一口气，回到炉前。火焰在她眼中跳动，像一场压抑已久的风暴终于找到了出口。
“我控火，你凝丹。”她说，“不管外面是谁，今天这炉子，必须点起来。”
陈烬点头，手指捏住药粉边缘。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可能引发爆炸，也可能触发系统反噬，但他不能再等了。
倒计时只剩两小时四十七分。
他抬起手，准备将药粉倒入炉心。
阿荼同时拨动火钳，蓝焰猛然窜高，照亮整个后院。
就在火焰触及瓷碗的瞬间，陈烬眼角余光瞥见——炉底那道裂缝里，有一缕极细的黑烟正缓缓渗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