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顾衍约定的见面地点，在一家位于大学城附近、以安静和隐私性著称的独立咖啡馆。
沈清辞到得很早，选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梧桐树，阳光透过叶片洒下斑驳的光点，与网络上关于她的腥风血雨仿佛是两个世界。她点了一杯清水，静静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有些皱巴巴的格子衬衫、头发略显凌乱的年轻男人推门而入。他看起来不到三十岁，面容清秀却带着浓重的疲惫，黑眼圈深重，但那双眼睛在四处张望时，却透着一股技术宅特有的专注与清澈。
他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的沈清辞，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位近期风口浪尖上的女明星会如此……朴素和安静。他快步走过来，有些拘谨地伸出手：“您、您好，沈小姐，我是顾衍。”
“顾先生，请坐。”沈清辞微微颔首，与他轻轻一握。他的手心有些汗湿，指尖却带着长期敲击键盘留下的薄茧。
落座后，顾衍显得有些局促，双手不停摩挲着面前的咖啡杯，酝酿着该如何开口。反倒是沈清辞率先打破了沉默。
“顾先生，你的‘心镜’项目，我看过技术白皮书和部分开源代码。”她开门见山，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核心构想很超前，利用生物电信号捕捉潜意识情绪波动，进而动态影响虚拟叙事环境。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互动娱乐，而是触摸到了‘意识接口’的雏形。”
顾衍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之前的拘谨一扫而空，语气激动起来：“您……您真的看懂了我的设计？！可是……可是现在的瓶颈在于，个体的生物电信号噪点太多，情绪频谱重叠严重，根本无法精准建模和反馈！我尝试了十七种滤波算法，效果都不理想！您提到的那个‘非线性情感滤波算法’……”
沈清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普通的平板电脑，推到他面前。屏幕上显示着一段复杂的算法流程和几组模拟数据对比图。
“传统算法试图用线性模型去解构非线性的、混沌的人类情感，本身就是南辕北辙。”沈清辞的指尖在平板上轻轻滑动，语气如同一位耐心的导师，“我的思路是，引入‘混沌辨识’和‘动态吸引子’理论，将情感波动本身视为一个混沌系统，不去强行‘滤波’，而是寻找其内在的规律和‘吸引子’，通过算法模拟，反向构建出相对纯净的‘情感基频’。”
她调出一段演示动画，展示着如何将一段杂乱无章的情绪信号，通过她的算法，剥离出其中代表“喜悦”、“恐惧”、“愤怒”等核心情感的、相对稳定的波形。
顾衍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像是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看到了绿洲，双手微微颤抖，嘴里喃喃自语：“混沌理论……吸引子……情感基频……天啊，这思路……这思路太疯狂了！但……但逻辑上是通的！完全跳出了现有的框架！”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沈清辞的目光充满了狂热和不可思议：“沈小姐！这……这算法是您独立完成的？您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娱乐圈的女明星，怎么可能掌握如此前沿、如此颠覆性的交叉学科算法？
沈清辞收回平板，神色淡然：“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解决你最核心的技术难题。现在，我们来谈谈合作。”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平静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我投资你的项目，解决资金和设备问题。我提供算法核心思路，你负责工程实现和优化。股权，我要占百分之五十一。”
顾衍瞳孔一缩。百分之五十一，意味着绝对控股权。
“沈小姐，这……”
“先别急着拒绝。”沈清辞打断他，语气依旧平稳，“除了资金和技术，我还能提供一样你最需要的东西——应用场景和影响力。”
她看着顾衍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星尘之恋》的全球代言人，大概率会是我。届时，我可以推动将‘心镜’的初级版本，作为游戏的全新‘沉浸式情感交互模块’进行试点。想想看，数千万的核心玩家，将是‘心镜’最好的测试者和推广者。这比你拿着技术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找投资，效率如何？”
顾衍彻底呆住了。
资金、技术、顶级的应用场景和曝光度……这个女人，几乎是在他山穷水尽之时，为他铺就了一条通往未来的金光大道！他之前的那些挣扎和绝望，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控股权……相比起让“心镜”项目起死回生，甚至真正改变世界，控股权又算得了什么？
巨大的诱惑和残存的理智在他脑中激烈交战。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沈小姐，您的条件……非常诱人。但我需要看到算法更详细的可行性验证，以及……您的资金证明。”他说的有些艰难，但这已经是他在巨大冲击下能保持的最后底线。
“可以。”沈清辞爽快答应，“三天内，我会给你一个初步的算法验证demo。至于资金……”她拿出手机，调出一条刚刚收到的银行短信提醒，屏幕朝向顾衍。
那上面是一长串令人眩晕的零。
顾衍倒吸一口冷气。这笔资金的规模，远远超出了他之前的预期！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代言费还没到手吧？
沈清辞没有解释。这笔钱，自然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在来见顾衍之前，她通过系统ZZ-0819，利用其有限但超越时代的金融数据分析能力，在几个国际期货市场上进行了一系列精准的短线操作。对于经历过信息爆炸和未来经济模型洗礼的她来说，这个时代的金融市场，几乎像是透明的。
“现在，我们可以签意向书了吗？顾先生。”沈清辞收起手机，语气不容置疑。
顾衍看着眼前这个神秘、强大、完全无法用常理揣度的女人，最终，所有的犹豫和疑虑都被对技术的狂热和对未来的憧憬所压倒。他重重地点头，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好！沈小姐，不……老板！合作愉快！”
就在两人初步达成协议，气氛缓和下来时，咖啡馆的门再次被推开。
风铃轻响，一个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面容俊美得近乎锐利，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峻气场。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如同寒潭，扫视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
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咖啡馆里不多的几位客人的目光。但他对此毫不在意，目光在店内一扫，最终，落在了窗边沈清辞的身上。
那目光，带着一种极致的冷静和……探究。
沈清辞几乎在瞬间就感受到了这道目光。她抬起头，与男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没有火花，没有敌意，也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扫描般的审视。
沈清辞的心微微一动。这个男人的气息……很特别。不像普通人，甚至不像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他身上有一种……属于“秩序”和“规则”的味道。
是主神空间的人？监察官？
她面色不变，心中却已提起警惕，与脑海中的系统快速交流：“ZZ，扫描这个人。”
【指令接收。扫描中……警告！目标个体存在高强度信息屏蔽！无法进行深度扫描！初步判断：生命形态超越本世界基准线，能量反应模式与主神空间执法单位‘监察官’相似度78.3%！建议宿主保持最高级别警戒！】
果然！
沈清辞端起水杯，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住眼中的冷芒。来得真快。
那边的男人似乎确认了什么，并没有走过来，而是径直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另一张桌子旁坐下，点了一杯黑咖啡，然后拿起一本财经杂志，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商务人士。
但沈清辞能感觉到，那道若有若无的、冰冷的视线，依旧锁定在自己身上。
顾衍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有些不安地看了看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又看了看沈清辞。
沈清辞却已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顾衍说道：“不用理会无关的人。我们继续谈一下demo的具体细节……”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不远处的男人听到。
男人翻动杂志页面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咖啡馆内，阳光依旧和煦，咖啡香气袅袅。
一方是即将展开的合作与未来。
一方是冰冷审视的注视与潜在的危机。
暗流，在平静的表象下，开始悄然涌动。
